第二天早上宋星仰是被楼下熙熙攘攘的嘈杂声吵醒的。
淡黄的晨光,折射出飘荡在空气里的小尘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抓起被单往自己头上闷,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身后有人推了推她,“起床。”
男人的声音很冷,简直是把叫她起床当作一件“公事”。
“……”
昨晚的温情烟消云散。
难道他昨晚是抽风了吗?
或者是脑子的线搭错了?
今天他是把抽风关了,把线也搭对回来了?
宋星仰睡眼朦胧的,抿唇,强迫自己收起那该死的起床气。
“淡定,她是你老公!”她的大脑提醒她的身体,“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他不耐烦地扯开她的被子,催促她起床。
与此同时,宋星仰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不留任何情面。
“这不怪我,他自己作的。”她在脑子里跟“另一个自己”对话。
陆秉凛被踹得后退好几步,幸好房间不大,撞到墙面上才得到缓解。
他原本就冷的脸,此刻已经黑如碳色。
“宋星仰!”他怒念她的姓名,恨不得把她拎起来从窗外丢下去。
她说她不是故意的,他信吗?
“呃……”她脚底抹油赶紧开溜,跑到厕所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锁了门。
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迷彩服。
看到外面的房间里没有人,她还觉得疑惑,但她一心只想开溜。
“上哪去?”
陆秉凛早就站在门口等候她了。
她脸不红,心不跳道,“去食堂。”
俩人真的是默契得很,昨晚一过,都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跟我回去。”
他还是穿着昨天来时那套运动服,斜靠着门口,单手揣裤兜里。
宋星仰靠在门口另一边,抱胸看着他,淡淡一笑,“求我。”
他凑近她,二话不说从腰间把拎起来,抗到肩上。
“放我下来!”她脚踢空气,嘴喊救命。
要不是为了配合他,保留那为数不多的“浪漫”,她真想一招把他放倒。
他就这样扛着她,往食堂走去,一路上学员们看到这个平时雷打不动的冷面教官也有这一面,都惊呼,“这个男人了不得!”
他给她打了粥,坐在她正对面,看着她喝粥。
“喝粥。”她把另一份推到他面前。
他看着面前的粥,无动于衷。
与其说是饭菜不和胃口,不如说他只是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喝。”她低头喝了几口,又催促道。
像是在报复他今天早上叫她起床的“无礼”行为。
“我喝完你跟我回去。”
他看着她喝个咸菜粥都喝得津津有味,其实也有些蠢蠢欲动。
“我考虑一下。”她低头喝着粥,淡淡开口。
粥是咸的,她的语气是淡的。
他轻笑,二话不说就把一大盘粥干完了。
“猪都不这样拱食。”
她看着他像没见过咸菜粥一样,囫囵吞枣就喝完了,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他以前做什么事情都慢条斯理的,像林净以这种不喜欢他的就会给他打上“斯文败类”的标签。
他放下铁饭盆,还是那句话。
“回去。”
“我没考虑好。”
她收拾桌上的盆,往泔水桶旁边放。
他经不起人这么戏弄,粗鲁地拎起她,跟拎着兔子似的,轻而易举。
直奔领导办公室。
“放她回去。”他把人拎丢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对着坐在办公桌前的人冷冷淡淡开口。
他几乎是把她当提袋子一样提进来的。
坐在电脑前处理事情的萧旌,看见陆秉凛这个动作,眉头一皱,眼神冷冽地瞟了一眼,没作答。
他听说过陆秉凛,也以各种方式在陆秉凛不知道的情况下见过他的容貌,本来不太放在心上。
可是宋星仰稀罕陆秉凛,几乎是到了手机屏保,钥匙扣都有陆秉凛的身影,久而久之他也就记住了这么个人。
普遍的,他对陆秉凛的印象并不好,很大原因是陆秉凛对宋星仰态度不好。
他把目光投向宋星仰,她此时已经摆好姿势,悠哉悠哉靠在沙发上喝茶。
空气安静,良久,他十指交叠把下巴抵在手背上面,“这事……我做不了主。”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是宋星仰。”陆秉凛眸子深似海底,看俩人悠哉的反应,自己却怎么也悠哉不起来。
陆秉凛在昨天下午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在容貌上是动了手脚的,但只是暂时的。
为的是掩人耳目,不让别人认出她是名气大到不行的宋星仰。
但是这个军营里谁都可以不知道宋星仰的真实身份,但坐在这间办公室里的人不能不知道。
这里头的人他并不认识,但他知道,能坐在这的一定是宋家的一把手。
宋星仰不急不慢地站起来,身穿百来块一套的迷彩服,却给人一种穿高定礼服的感觉,高贵冷艳。
“别为难人家了。”她轻挑眉梢,像是迟来的回答,“我考虑好了,回去吧。”
本来就无意在军营里呆多久,等了快一个月,陆秉凛才来接她。
说内心毫无波澜是假的,她真想拽着陆秉凛的耳朵问他,“他妈的一个月时间都去干嘛了?”
可是在他面前,她给自己立的人设就是知书达礼,温婉贤淑的好女人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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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楼向园后,陆秉凛就把她自己丢下,马不停蹄地赶去处理事情。
她被他这一举动气得有些好笑。
大费周章把她从军营里带回来,她还真以为她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就觉得可以大发慈悲的既往不咎。
到底是她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此后一直到祖宅寿宴,他回过两次楼向园,但都没呆多久就离开。
宋星仰继南桥车祸后,也开始试着看清本质。
哪里是没有时间,不过是他不在意罢了。
以前也总有人跟她说不值得,以她的条件好男人一抓一大把,何必在他这棵万年冰川上吊死?
她却置若罔闻,她认定的事情,她想要的人,就没有得不到的例子。
但是她对他的爱十几年如一日,只增不减。就算能看清本质,她也得被脱层皮才会考虑要不要收手——反正她现在就是坚守初衷,不管别人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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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宅寿宴是专门为陆秉凛的祖母七十大寿办的。
陆家什么不多,就钱多。
越重视的宴会,就办得越隆重,越隆重就越豪华——不计成本的那种。
有人想过,陆家到底多有钱?
富可敌国吗?
这个成语形容已经算是夸小了。
就说陆秉凛和宋星仰婚宴那场,连续办十场他们家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那个婚宴的耗费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陆家的餐桌上可没有宋家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
所有人脸上都有笑容,却都心怀鬼胎。
如果不是因为万湫涵的寿宴,这一帮人不可能会“和和气气”坐在一起。
万湫涵就是陆秉凛的祖母,也是陆家一半的掌权人,普天之下也只有她能压着陆秉凛一头,还安然无恙。
宋星仰一贯秉持着知书达礼的花瓶人设,自然没有意去抢万湫涵的风头,一身浅色装,打扮得低调又不庸俗。
但效果不尽人意,她各方面都出众,特别是长相这一块,艳压群芳,不在话下。
再加上她和陆秉凛那场轰动全球的婚礼,过了大半年,热度仍未散去。
还有她自带光环的原因,所以一出场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但万湫涵的寿宴也不是谁都能来的,来的都是很有眼见的人,所以大家都克制着心里的情绪,继续皮笑肉不笑的社交。
能混到这一层的,都是有本事的人,也大多是“笑面虎”。
她这次参加宴会,心情不错。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是挽着陆秉凛的胳膊。
以前参加宴会,她有男伴,但大多当他们空气——其实她不怎么出席宴会,太吵,又耗时耗力。
她坐的那桌是随着陆秉凛一起的,跟万湫涵同一桌。
中途,她弯腰去捡小孩不慎滑落的纸张,因为靠近桌角,她察觉到有人拿手捂住了桌角的锋利,余光看到这个动作的发出者是陆秉凛她的唇角微微上扬一个弧度。
看似和睦的一桌人,都注意到陆秉凛这个动作。
万湫涵脸上和蔼的笑容逐渐敛去,陆秉凛的大伯母表情也微凝,他姑姑眼底闪过不符合这个宴会的情绪——同情。
宋星仰自然地把纸递给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接过礼貌道谢又跑出去玩耍了。
“少夫人,这种小事下次让我来就行了。”
她也察觉到氛围的不对劲,动作仍旧优雅,没有一丝尴尬,礼貌性应了管家婆的话。
她知道,原因一定不是出在她弯腰捡纸上,她的每个动作都是合乎礼仪的,得体到无可挑剔的地步。
陆家人再矜贵,也还没到不能弯腰的地步。
“管家说得对,万一不小心伤着了怎么办?”
小姑的话打破这个诡异的气氛,把这个饭局的氛围稍微从冰窖里拉出来。
宋星仰明白了,所以说,这些人的反常是因为陆秉凛替她挡桌角的那个动作。
在她看来是夫妻之间的恩爱,在陆家人眼里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