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趴在桌上,桌上正红色的衣衫如同流水般搭在了她的腿上,白发像是会随风飘荡的云落在她的脸颊上一缕,落在那红色的嫁衣上一缕。
她眉眼温柔,安静又恬淡的挂着浅笑。祥和又柔顺像是幸福的神女,红色的嫁衣绣的是鸳鸯并蒂。
一针一线都出自何幺幺之手,她的绣技本就好,而这个嫁衣又是花了大心思的,是明眼人一看就会觉得惊艳的嫁衣。
何府空荡荡的,自从灭门后,他们没再招过人。袁慎来的时候,看到了累到昏睡的何幺幺。
搭在她腿上的嫁衣艳艳,她白色的头发垂下,形成一种感官上的强烈刺激。
袁慎轻轻的把食盒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睡着的幺幺乖巧极了,他听凌不疑说,那天灭门的时候,她亲手杀了并剁下三个士兵的头颅。
他想不到这双白皙柔美的做绣工的手是如何拿起剑刃的,却能想到她坚毅的面容。
她一直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孩子。
他的手指轻轻的触碰她的发丝,小心又谨慎。他觉得自己有些卑劣,竟然开始贪恋。
袁慎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心动,可他一边又在谴责自己,他自诩君子约束太多。所以他望向何幺幺的目光总是克制又短暂。
他静静的等着她醒来,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袁慎在问自己:
‘善见,你可是动了心?’
少女的脸色最近好了很多,总比之前的毫无血色好的多。在他的药膳下,何幺幺的身体逐渐变好。若在以前,让他一个男子去做饭,是断然不可能的。
他定然会说:“君子远庖厨。”
可如今他自己却像个新妇一样每日惦记着做药膳给她调养身体。
袁慎很迟钝很迟钝,他出生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所以他不懂什么叫爱,什么是爱,怎么样去爱。
动心而不自知,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他教书时,何幺幺每日眼中只有他一个人,他是她的唯一。每日她都会“夫子”“夫子”唤个不听,她是很笨,但她的笨不让人讨厌。
何幺幺是他可以放空的栖息之地。
那时候,他没想过会分开。何夫人的动作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可他也没意识到什么。在他看来何幺幺会一直站在原地。
她笨笨的,没有人牵着,定然走不远。
可谁知……
‘夫子?’何幺幺轻轻的拉了下袁慎的衣袖,她醒来便看到了发呆的袁慎,索性她迟钝也没有被吓到。
袁慎对她极为照顾,这些天,她已经视他为兄长。
或许她年少时,也曾生过些什么绮丽的念头。可那些朦胧的时光终是已成为了过去。
“醒了,快来吃东西吧。之前不是告诫过你吗,不要太过劳累。”袁慎唠唠叨叨的关心着,何幺幺并不反感他的唠叨,相反他的声音让这个死寂的屋子开始有了生气。
原本的袁慎有些毒舌,可对上她那温柔的眼睛和披肩的白发,他便什么重话也说不出来了。
“幺幺,这几日嗓子有没有好些。”
自从那日,她亲手掀开所有血亲盖在尸首上的白布心力交瘁精神崩溃晕倒醒来后,她就像是哑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袁慎每日都会诱导她读些什么,试探性的说些什么,可她就是发不出声音。像是一只被割了嗓子的百灵鸟,失去了歌唱的权利。
原本何昭君也会每日惦记着她来找她说话的,可她终究要嫁为他人妇。何昭君要忙的事很多,她有心无力,只有袁慎日日来。
大夫也下定论了,何幺幺那天能醒过来本就是一件天大的不可能。
“这辈子怕是都会是个哑巴。”大夫惋惜的说道,可怜这姑娘了。
何幺幺本来也接受了,可袁慎不接受,他说:“幺幺不是哑巴,幺幺只是受了惊吓,会好的,幺幺会好的。”
他说这话时,极其温柔。
像是六月的风柔和温暖,他比何幺幺更坚信着何幺幺会好。
宋奕走出这片林的时候,抬头看见初生的朝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落在大地上。
可他却是狼狈的像一只野狗一样蓬头垢面,他的左脸溃烂留疤,左腿一瘸一拐,衣服也已经发搜了,他远远的看见了人家准备去问问这里是哪里,谁知道,他们嫌弃的撵走了他。
“蠢流浪汉,滚滚滚。”
宋奕眼中的光渐渐被磨灭,他抬头看着太阳,可太阳并没有照在他身上。
“幺幺,你读这段话。”袁慎的字极其工整端正,可何幺幺的嗓子还是发不出声音。
白发少女试图张口说些什么,可却没有一丝声音。
“没关系的幺幺,我们每天试一试,终有一天会恢复的。”
袁慎温柔的注视着她的眼眸说着。
何府空荡荡,袁慎在宫中也有任职,虽然还算清闲但也要有事务处理。他怕何幺幺一个人孤独,便总把公务带过来处理。
何幺幺在那里静静的刺绣,而他坐在一边提笔处理文书。二者看起来和谐又温馨,起码进来的何昭君被这幅画面震撼到了。
她近日忙于周旋处理事宜,她今日想来问的是:“幺幺,你可愿和我去楼家。”
她若带幼弟嫁入,自是应当,也无人置喙。
可她还是不放心小妹,不管其他人如何言语,若是何幺幺愿意,她何昭君就是带得!
处理公务的袁慎挑眉,他一瞬间就想通了事情的关键。没想到何昭君如此有担当,可以他的了解何幺幺是不会去的。
绣着嫁衣的何幺幺迷茫的看向她,她反应了一会,说实话,何幺幺也很讨厌自己这副愚笨的脑子。可她生来如此,能活下来已经是件幸事了。
她反应迟钝,并不代表她是世人传言中的“痴傻”。
袁慎和宋奕先后都教导过她,她的启蒙读书也是《史记》。
何幺幺摇了摇头,她放下手头绣的嫁衣,去袁慎那边拿了张纸,在纸上写道:
阿姊,我要守着何府,守着如光他们。
若世上只有最后一个人会记得他们,那么这个人一定会是反应迟钝被称为“痴傻”之人的何幺幺。
从前她背一篇策论都要好久,而如今,每个牌位的名字她不仅全记得,而且每日清晨都会洒扫擦拭。
何昭君抱住她,她眼角含着泪。
她知道小妹不去,一方面是为了守着何家,还有一方面是不想为她留下麻烦。
楼家二房本就不得势,她本就是再嫁,若再带个新寡去难免落人口舌。
幺幺懂事的让人心疼。
可她一个人怎么守着偌大空荡的家啊!
何昭君的目光不由得落在的袁慎身上,她要为小妹寻个好去处归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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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何昭君出嫁了,那么空荡的何府只有何幺幺一个人了。
何昭君关爱妹妹,可她终究也会败给现实。她嫁的楼垚本就不得势,楼家娶她也是为了一声美名。这她心知肚明,能带一个小弟已经是不容易的事了。
她可惜宋奕,却也知道故人不在,人应该看着眼前。在她看来袁慎虽然不是佳婿,可若能护何幺幺后半生无忧的话,她愿意做个罪人撮合他们,为他们定下婚约。
袁慎:天上掉下来的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