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时常断续着淅淅沥沥的雨滴,红的是林黛玉的不得意中人,白的,是九州一色,李白的霜。
暮光是一种昂贵的东西,同时也娇贵自诩,不会与肮脏的楼阁地板同流合污,以免倒挂十恶不赦的罪名。
“少爷,您喝点吧……”
“一边去,我的烟斗呢?老子要抽!”
我面前这个唯唯诺诺的小人儿,是我膳房家里的小孩子,他是长不大,患有侏儒症。
不用猜也知道,我那一副金雕般华丽的烟斗小炊,全被这中看不中用的小屁孩倒在烂筒井水里了。
那一碗粥,清汤寡水,不知为何,我需要喝这种东西才可度日。
“滚!拿钱滚蛋!”
我从床头柜子里赶蟑螂似的掏出一张张钞票大洋,一五一十愣赛给小屁孩。
“不买?我把你扔井里!”
日头,摸了我全身上下,暖洋洋的,胳膊关节宛若新生。
当我睁开昏昏欲睡的眼睑,是小屁孩在抹着泪在我鼻孔前点烟挥雾。
“我说这么舒服呢!”
我习惯性将双臂置于脑后,惬意地呼吸着不可多得的人间四月天,花蜜甘琼。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五时候,与床结为白发,与烟伴为知己,我忘却了人间所有的繁琐烂俗。
想想也真是恨,我在抽大烟前的日子娶了个媳妇,偏偏物色今日临盆降娃。
小屁孩今天没来,估计是傻愣愣地在我媳妇的催产室前苦思良久地等待吧!
也不知,他们在担忧什么……我置若罔闻地点了一卷烟,混浊不定的洗脚水,我还没洗就脏成这般洋相,那是因为我的牙齿。
府里府外,多少人开始流行剪辫子,大清朝的那个坏婆娘在北京那地儿观揽着时日无多的农残果蔬吧。
我想过剪辫子,卖我大烟的洋人面容慈善,少收我一半钱财心甘情愿卖给我,他力劝我减掉大辫子。
那天傍晚,日月星辰黯淡无光,小屁孩这才踮着脚回我房间里。
“总不会憋死了吧?”我闭目询问道。
“少爷……”
我仿佛看到了佛祖手上的蜘蛛丝。
难道不是吗?不能早早出来的小蜘蛛活生生憋死了。
我狂颤着腿脚,哆嗦定脚于地,小屁孩便上前拉扯我,多好的奴仆啊……我却犯浑不知好歹。
空气躲开了这一巴掌,远离世俗纷争的它们,都觉得自己受不起这样的恩顾。
什么?小屁孩后来啊……走进牛群里听不见,踏进泥潭里浑然不觉。
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他的对话,自此之后,我没见过他。
“晦气,仓库在西园吧?”
“少爷……在东园啊……您记错了!”
“不可能,在西园——在西园!”
我义无反顾走进西园,那里养了很多条法兰西进口的大猎狗。
回忆至此—————
我现在呢,住在日本东京的绵贯医生名义开办的国民医院里。
我瘫痪了,每天可以将海洋潮汐一览无余,半山腰的樱花点缀着天野山沟,绵贯医生照料着我的饮食起居。
绵贯他很勤劳,大男孩懂得无微不至非常难得,医学界上下饱受那种名满天下。
海滩边叼着贝壳,在樱花树梢下嬉戏狂野的猎狗,它们又是多么地活泼可爱!
“诶,可以回去了吧?”绵贯笑意绵绵道。
“好啊,推我走吧。”
东京是个美妙绝伦的极乐世界,那里有很多令人怜爱的狗,还有和蔼可亲的医生们。
被烟卷烫伤眼的那只独眼狗凝视我腿上的咬痕,一个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