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今年的秋天对白安旭来说过的格外快。

　　好像好不容易把炎炎夏日捱过去之后接踵而来的就是同样漫长的冬日。

　　似乎累死山满山的树渲染上层层叠叠的红色只用了一夜，也只持续了几天，他还没来得及把这景色完全刻在脑子里，几场秋雨就把它打了个支离破碎。

　　秋叶打了卷沾了泥水铺在地上，树枝眨眼就光秃秃的了。

　　还没等他好生感慨一番“天凉好个秋”，某天醒来时看到窗外浅浅覆了一层白霜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已经是初冬了。

　　对于苏佰来说，山中季节本来无甚特别，不过时间过得快，也算一件好事。这意味着，年关很快就要到了。

　　他可一直记着，那天醉酒，平常一向冷静自持，偶尔还有些少爷脾气的小师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他说想家。

　　于是一进腊月，在屋顶门前只是落了一层浮雪，山下的村庄一家一家挨个刚刚挂起红灯笼的时候，苏佰就等不及的来敲了白安旭的门。

　　白安旭此时正跪在窗边的椅子上，膝盖下垫了软枕，屋里生着炭火，身边放着一碗热茶，茶盖半合，边沿漏出几缕热气。他面朝窗外，脊背抻得笔直，巴巴望着屋外浮白的丛林，嘴里喃喃感慨“天凉好个冬”，活像一只探头探脑的白鼬。

　　苏佰进来时带来的冷风和声音惊动了他，他回头看到来人，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下来迎向苏佰。

　　“苏佰，你来的正好，下雪了！来来来，坐，我从师父院子里掐的茶叶嫩尖泡了山泉水，尝尝，鲜的很！”

　　白安旭把他往屋里拽，嘴上不停，整个人显得有些亢奋。

　　苏佰瞧他这样觉得有趣，心里闹腾的魂也被勾起来了。他坐到椅子上，在白安旭给他递茶的时候拉住他胳膊，故作神秘的倾身，开口就是王炸：“想不想下山？”

　　白安旭惊讶的偏头看他一眼：“下山？可是师父不是说……”

　　苏佰满不在乎的笑了：“他是说了不许私自下山，可是临近年关了，你总得回家探亲吧。”

眼见白安旭被他说的有些心动，苏佰适时加了一把火：“山下的人家都在忙着筹备年货，市集眼下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咱们挑一天去你家看一眼，剩下的时候就玩他十天半个月的！” 他故意伸出五个修长指头，当着白安旭的面一个一个掰着数：“市集有糖人儿，祈福水花灯，鞭炮，糖葫芦……” 也不知道小少爷从前都玩过没有。

　　“啪”一只手蓦然伸过来摁住他的手，苏佰抬眼，果然白安旭定定的望着他，眼神里是竭力想压但完全压不住的渴望之色。

　　“别说了，师兄我们走。”

　　苏佰失笑，他非常克制的呼噜了一下白安旭毛茸茸的脑袋，道：“去套件暖和的外套，路上风大，顺便收拾收拾，半个时辰以后我们下山。”

　　白安旭欢呼一声，蹦蹦跳跳的去收拾了。直到此刻，小少爷才终于显出一点孩子的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