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宫的暖阁中,韩子高依然在勤勤恳恳的整理着文书。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赵王越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直到对方故意咳嗽了一声,他才惊觉。
“王上!”
韩子高急忙放下手中的卷轴,匍匐行礼。
对于这种情况,他倒也不意外。赵王越是出了名的勤勉,有时深夜就算是去后宫休憩了几个时辰,也会重新穿戴整齐回到暖阁议事。
“夜深了,先去休息吧。”
“是!”
韩子高颔了颔首,把手头的文书整理好,打算起身告退。
就在他后退要离开暖阁时,秦王政忽然叫住了他。
“过阵子,寡人打算回一趟甘丹。”
韩子高心头一跳,注意到赵王越用的居然是“回”字,而不是“去”字?况且甘丹之前被攻陷之时,不是已经回去过一次了吗?
“这次,卿跟着寡人一起吧。”赵王越淡淡的道。
韩子高不知道赵王越为何会如此安排,照理说,他应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才是。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无法回到故土了。
不过此时却容不得韩子高多想,他只能低头应是。
赵王越挥手让韩子高退下,自己则转身坐在了案几旁,右手搭在案几上。
在他的手心中躺着一块帛布,隐约可以看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些字。
若是秦子誉看到的话,定会惊呼,上面的便是贞人誊写的卜辞的字迹。没想到卜辞并没有记在玉板上,反而先到了赵王越的手里,果然这位年轻的帝王有得是手段。
“子鼠,韩国将亡。'
今年,正好是子鼠年。
甘丹明明早就已经被攻陷了,为何卜辞还会预示着韩国即将灭亡呢?
赵王越攥着那块帛布,坚毅的脸在摇曳的烛火中晦暗不明。
甘丹
一路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在这一日的残阳照映下,远远地便可看见甘丹残破的城墙。
韩子高以为他不会有近乡情怯的情绪,但实际上心里还是翻滚涌动着意味不明的复杂感触,如鲠在喉,让人极为不舒服。
若当年他没有离开甘丹,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也许,没有他的救助,阿越会死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里,赵国打乱,秦斯阳继位,现今依旧是各诸侯国乱战的时期。
也许,他会助兄长在宫廷斗争中战胜韩子迁,让兄长顺利的登上韩王之位。甚至他有可能在这期间,受不了兄长的举棋不定,索性自己上位当了韩王……
车队浩浩荡荡的进了甘丹城,却并没有往韩王宫而去,而是穿过甘丹的街道就向西拐了。
韩子高自然认得路,知道赵王越定然是要去质子府了。
那里可能即简陋又狭小,可对赵王越来说,那是曾经的家。
那么,他的家……
韩王宫依然矗立在高台上,但却难掩被战争摧残过的痕迹。城楼上的旗帜早已被换下,城垛上还残留着褐色的血迹和刀剑砍杀过的缺口。
可见尽管甘丹城失守,赵国的铁骑已经践踏到这里,还是有士兵顽强的抵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