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几岁的林四婶本来生活已经桑枢瓮牖,这回又弄了个儿媳妇要照顾,那岂不是雪上加霜?他儿子林庆也是,觉得母亲竟然还可以照顾他的媳妇,他干脆借工作繁忙为由,尽量减少回家次数。
林四婶也不能眼睁睁对儿媳妇不理不顾,她是那种只要能动就不会闲坐的人,为了买些有营养的肉类给儿媳妇补身子,她毫不犹豫把两头小猪提前卖了,小猪再养多七八个月才够斤两。
这天中午,林四婶太累了,她坐在门前的石墩上,一个劲地吐呕着酸水,褐色的酸水淌了一地,林四婶吐到胆汁儿都出来了,难受地眉头紧锁,一副痛苦的样子。
这时候,读小学五年级的春茵回来了,看看冷灶冷炉,直接去找林四婶,她看见地上一摊酱油似的呕吐秽物,捂了一下鼻子,表情麻木地问:“奶奶,您咋不做饭?我下午赶时间返学呀!”
“你妈妈早上吃了早饭,应该饿不着,你要吃饭,自己学做一下吧,奶奶不舒服想歇一歇。”林四婶显得精疲力尽的样子说。
“哪行?我从来没做过饭,会烧焦锅儿的,奶奶,您帮下我煮吧?”春茵死皮赖脸的样子,根本漠视奶奶的痛苦表情。
“那好吧,你把菜洗干净等我炒吧。”说着林四婶艰难地站起身,向春茵家走去。
“啊……啊……”林庆嫂见了婆婆,口齿含糊地啊着不知想说什么。
林四婶抬头看了她一眼,没留意门槛,一个趔趄摔倒了,象一只被翻转的乌龟,全身动弹不得。林庆嫂见了,急忙想转动轮椅去扶她,可是林庆嫂半身是瘫痪的,她哪有力气扶婆婆呢,她只好焦急地叫,但啊着说不清楚,在厨房里的春茵哼着曲儿洗菜,根本听不见。
刚好碰上黑脸煞路过,“唉,看你这死相,怪可怜。”说着她扶起林四婶,林四婶全身老骨象散了架似的,哪站得稳?她只好坐在地上喘着气。黑脸煞好象很久没有发泄过怨气了,看见林四婶,好象忆起了过去不堪的往事,她那双充满幽怨又厌恶的眼睛瞟了一下林四婶,恶狠狠地说:“早叫你那个天杀的儿子不要带丑妮私奔,结果呢?眼睛瞎了吧?那是报应呢,这么多年,扔下孤儿寡母的多凄凉?真是造孽呀。”
黑脸煞的儿子林涛已经在石矿上赚到盘满钵满,身价翻了又翻,黑脸煞在村里威信也倍增,她放个屁村人也说是香的。
“唉,他二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提来作堪?”林四婶疼痛得龇牙咧嘴,脸色苍白。
“哼,所谓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愿我儿泉下有知,决不放过这对贱人。”黑脸煞被往事打击着满怀怨气,她骂骂咧咧跳着两小脚,一阵风似的转过了巷子。
这时,春茵发现了摔倒的奶奶,她看见奶奶摔得那么重,是不可能帮她做饭了,她只好搀扶着奶奶回到床上躺下。
“奶奶,这下如何是好?你动不了,妈妈也动不了,我又上学,饭都没人煮。”春茵赌着气说。
“春茵,你找个时间,赶快找爸爸,告诉一下家里的情况,否则真出事了,奶奶真没法照顾你妈妈了,你大妞姐也上学,也没有什么时间在家。”林四婶觉得是乱套了,春茵不象大妞那般懂事,家里的一切事她都懒理。
“那好吧。”饿着肚子的春茵不情愿地应了一下回去了,留下林四婶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
且说大妞根本不知道奶奶又摔倒了,而且这次摔倒的林四婶以后都起不了床。
“大妞,我妈腌了一些腊肉,我给你带了一些。”李泽贤看见大妞从课室出来,拿了包腊肉追了上去。
“怎么又是你?好讨厌。”放学的大妞见了李泽贤跟着她,有点生气,因为很多学生都在操场走着,让人看见多不好意思。
“我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时间,因为你总是很匆忙,这腊肉自己晒的,很好吃,给你试下。”李泽贤一边说一边把一包腊肉塞过来。如果是秀媚给她的,大妞早抢过来了,在这个食不果腹的身体生长时期,腊肉的香味那样诱惑着大妞。
“不,你留着吃吧,我不能随便拿你的东西。”大妞吞了下口水拒绝了。
“没事,我家里有,给你分享一下而已。”李泽贤不死心,一直跟着大妞回到了她宿舍门口。
“我真不要你的腊肉,水桶你拿回去。”大妞说着把水桶拿给他。
“哎哟,有这么体贴的男友真羡慕,给我吧。”秀媚刚好回来,一手抢过了腊肉满脸堆笑。
“那我先回去啦。”李泽贤见秀媚帮大妞拿走腊肉,心里甜滋滋的他拿起水桶走了,这次他拿走了水桶又留下了腊肉。
“秀媚,你又做了好事?我要揍扁你,谁叫你收他的腊肉,现在整个学校以为我跟他谈恋爱,让老师知道,那不冤死了吗?”大妞拿起枕头追着秀媚打。
“你心里高兴来不及呢,你看这腊肉的香味,你不要一个人独吞哦,见者有份哈。”秀媚笑着把腊肉放在大妞的床上。
“我真不能欠他太多,秀媚,他太善良了。”大妞停下来若有所思,她想起了那个鬼少年,他那迷人的眸子,那神韵已经深深占居了她的心灵。
“他又不是说现在娶你,他喜欢你就交个朋友呗?你看我们学校里,哪个同学不是成双成对?”秀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秀媚,你说什么糊涂话?这是学校,学校是不准谈恋爱的。”大妞跺着脚不准她说下去,确实,她不想早恋,可是,那个鬼少年,她象入了梦魔一般,想解脱又渴望的矛盾心情。
大妞以前回去看望奶奶,一般自修课都请假,而现在,她反而选择自修下课才回家。
来到乱坟岗,大妞习惯地下了车子缓缓地推着走,漆黑的夜那样寂静,忽然,一束光越来越亮,在她面前停留住。
“美丽的姑娘,你终于来了。”鬼少年飘然而至。
“你……你一直在等?”大妞停下车子凝视着鬼少年。
“嗯嗯,这孤单的夜,这荒野,只等你一人。”鬼少年搂住了她深情地说。
“可是,我们没有未来,你我已是阴阳相隔,此生岂能厮守?”大妞被他痴情的眼眸所迷惑,她象一只温顺的羊羔依在他的怀里。
“我爱你。”鬼少年又轻吻了她,大妞被他独特的气息陶醉了,她喃喃地说“我是不是快死了,然后与你一起,长守此生?”
“不,我不想你象我一样,英年早逝,你应该有你的前途和理想,我不会耽误你。”鬼少年迷人的清眸流出了泪水。
“可是,我也爱上了你。”大妞哭泣起来。
“你还小,这一切只是一个幻觉,一个假象而已。鬼少年不无痛苦地说。
“不,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我爱你,愿意为你守这一生一世。”大妞伏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我实在太后悔了,人生如此美好,我竟然孤独地在这荒野成为游魂野鬼,不能爱不敢恨。”鬼少年潸然泪下悲伤万分。
“假若有重生,你我会成为夫妻吗?”大妞充满渴望的眼神含情地看着他。
“会的。”鬼少年用唇封住她的樱桃小嘴,她们忘情地相吻。
良久,鬼少年说:
“你该回家了。”他深情地注视着她,发觉她美丽如一位下凡仙子。
“嗯嗯,我要回家了。”大妞如在梦中惊醒,她羞涩地在鬼少年怀里挣脱出来,鬼少年依依不舍地举起笛子吹起,悠扬的笛声如春风一样,让大妞心旷神怡。
“我爱你。”大妞骑着车回头对着鬼少年大喊,鬼少年那迷人的眸子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滴下了一串泪珠。
大妞被初恋的爱情滋润着,竟然不管他是人还是鬼魂,鬼少年的相伴,让她忘记了生活的残酷和艰辛。
“奶奶,开门。”大妞回到家里已经深夜,奶奶睡着了。
“奶奶,开门。”大妞又轻轻歊了下门。
“你又这么夜回来,我起不了床了,你从窗子拿锁匙吧。”林四婶听到隐隐约约敲门声,知道是大妞回来了。
“嗯嗯,好的。”大妞在窗边摸了锁题把门开了。
“半夜三更回来,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哪有这么迟放学?”林四婶不安地重复问。
“没事,奶奶,让你担心了,嗯?奶奶,你前几天侍候大伯母好好的,怎么突然不能起床了?你哪不舒服?”大妞急急走来床边。
“唉,你大伯母,看来我以后是没法照顾她了。”林四婶把前前后后的事又说给大妞听。
“春茵实在太懒,大伯母以后日子也难过了。奶奶,您哪不舒服,要看医生吗?”大妞抚摸了一下奶奶的脸颊说。
“奶奶这副老骨看医生也浪费钱,不看了,对了,两只小猪已经找人卖了,这几百元你留着交伙食费,剩下三百给你大伯母调理身体吧。”林四婶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几百元递给大妞。
“奶奶,这钱您留着自己买点好吃的,上次你给我的伙食费还有。这三百元明天就给大伯母送去吧。”大妞说着把几百元又放回奶奶的枕头底下。
“大妞,看来奶奶的日子也不长了,万一奶奶走了,你就去跟爸爸和哥妹她们一起生活,千万别独自一人留在这儿。”林四婶哽咽着说,她吐酸水越来越严重,今天摔了一跤,感觉全身的骨骼要散了,不能动弹。
“奶奶,您乱说什么呢,您不会有事的。”大妞心里难过极了,她知道,奶奶齑盐布帛一生,晚年又含辛茹苦养育了她们,到头来,她却无法报答奶奶的养育之恩,看着晚景如此凄凉的奶奶,大妞落下泪来。
“大妞,很夜了,睡吧。”林四婶催她去睡。
“好的,奶奶。”大妞抹干泪水,习惯地用药油帮奶奶擦了一下手脚背脊,又倒了一些热开水给奶奶喝了,她才洗漱上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