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水桶还给我,帮你再打桶水好吗?”下自修课的时候,李泽贤来到大妞宿舍门口。大妞正推车子出门。
“哦,对,你那个水桶是吧?在宿舍里面,自己拿,我赶时间回家。”大妞见了泽贤,记起水桶一个星期没还了,语气温和了很多。
“女宿舍我不方便进去,这么夜了,自己一个人回家,你不怕吗?”泽贤脸色微红,但不缺关心。
“嗯,那你不要拿了,我赶时间呢。”大妞说着头也不回骑车走了。
“啊?”泽贤一脸茫然看着大妞离去。
大妞似乎习惯了行走往返这段路,心里没那么害怕了,想起那晚的梦,她堪至充满好奇,在这个黑夜里,她想再遇一遇这个鬼少年。
“你来了?”鬼少年站在高高的墓碑上,一袭青纱衣,那束光照亮了他清瘦的脸庞,长长的裙带在风中飘逸,沾着露珠的黑发,一半遮住了眼眸,他一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态,双手提笛横在嘴上,奇妙的音符在笛孔跳跃着,那如痴如醉的笛声,和那个梦境那么相似。
“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梦中……”大妞凝望着他,那种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此刻让她羞涩难当。
“不是梦,在阴间,那个梦是我真实的经历,在阳间,那是你所产生的幻觉。”鬼少年停下笛声,飘落在大妞跟前。
“啊?……”大妞惊讶不已。
“美丽的姑娘,我爱你。”鬼少年把笛子挂在肩上,双手捧起大妞的脸柔情地说。
“那晚的梦是真实的?我们相吻过?”
大妞睁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鬼少年。
“嗯,我们相拥相吻过。”鬼少年俯下身去要吻她。
“不,不……”大妞伤心地推开她,泪水落下来。
“你?”鬼少年拭去她的泪水。
“我们不可以相爱,不可以,人鬼殊途,哪能相爱?”大妞痛心疾首,她敞开的少女心扉那样纯洁无暇,而她第一次爱上的不是人,竟然是鬼。
“我知道,我们不可以天长地久,但是我只渴望曾经拥有,我庆幸,在这孤独的荒野里,让我遇上了你,我天天在这里等着你经过。”鬼少年捉住她的眼神,深深把吻印下去,贴紧她的嘴唇。
“我……”大妞又如坠入梦中,无法抵挡他那传神的眸子,那么动情,她不由自主倒在他怀里哽咽起来。
“如果你没有故去,多好?”大妞悲伤地泪下如雨。
“是的,我很后悔,假若有重来,我会珍惜我的健康,我的生命,为了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鬼少年不无遗憾地轻语道。
“嗯嗯,假若可以重来,就算彼此不相遇,我也希望你活在人间。”大妞仰头凝视着他的清眸,令她那么痴迷。
“你太美了,又如此聪颖。”鬼少年忍不住再吻她。
“梦中的梦,不愿醒来。”大妞喃喃地自语着,
“你回去吧,我吹起笛子为你壮胆。”鬼少年抹干大妞的眼泪。
“嗯嗯,我回去了。”大妞恍惚如隔世,漆黑的路,被一束光照亮了,鬼少年吹着笛子,恋恋不舍地目送她远去。
“奶奶,开门。”大妞轻敲木门。
“大妞,都十二点了,咋这么夜才回来?”林四婶披衣起床。
“哦,奶奶,有些事耽误了。”回来的大妞把车子推进门。
“夜路还是不安全,以后尽量早点。”林四婶十分担心地说。
“嗯嗯,好的,奶奶,这几天您身体没什么事吧?明天周末我不用上课。”大妞眼神有些疲倦,好象刚从睡梦中苏醒。
“大妞,早点睡吧,夜了。”林四婶上了床。
“嗯嗯,知道,奶奶。”大妞困得睁不开眼,有点阳气虚亏的样子,她洗漱了一下也上床睡了。
早上,明媚的阳光从窗子里射进来,大妞惺忪地睁开眼,她伸了个懒腰。
“大妞,我拿碗肉粥过给你大伯母,你跟我去看下。”林四婶在楼下喊。
“大伯母回来啦?奶奶。”大妞说着从楼上冲下来。
看见大伯母那瞬间,大妞蒙了,以前那个凶悍的对她们满眼厌恶的妇人形象不见了,眼前的大伯母瘦削如鹤,嘴脸斜乜,手脚麻木,流着涎,坐在轮椅上。
“慢慢吃,不急的。”林四婶正把一匙一匙的肉粥往林庆嫂的嘴边送。
“啊……啊妞……”林庆嫂艰难地从牙缝挤些话出来,含糊不清,中风以后,她半瘫了,但大脑还挺清醒。
“大伯母。”大妞帮她抹了一下嘴角流下的涎水,林庆嫂的小女儿怕脏地捂住鼻,把头转过去。
“奶奶自己都舍不得熬瘦肉粥吃,我们都希望您好起来。”大妞对大伯母说。
“嗯……啊……”林庆嫂努力想说什么,两行泪滴下来。
这两天大伯母回来,奶奶一直守在伯母的身边,每天一早熬好粥拿过来,亲自喂她。大妞觉得奶奶很伟大,想起大伯母过去种种过份,大妞心里五味杂陈。
“我爸爸上班了,这个星期不回来,妈妈需要奶奶照顾。”大伯母的小女儿春茵不敢靠近她妈妈,因为她妈妈没冲凉很久了,全身一阵汗臭。
“我没法帮她抹洗,春茵又嫌脏。”八十几岁的林四婶,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她都需要大妞来照顾,哪能帮儿媳妇抹身?真是无奈。
“春茵,你也是,我比你只大几个月,奶奶年纪也大了,那是你妈妈,怎能怕脏呢?”大妞生气地对春茵说。
“妞姐姐,你帮下忙吧,我闻不了妈妈那个味,觉得恶心。”春茵哀求的语气。
“你……”大妞气得想刮她一个耳光。
“那你去烧锅热水吧。”大妞吩咐春茵,大伯母没有了往日嚣张跋扈的神气,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大妞动了恻隐之心。
水热了,大妞用一个大木盆盛满水调好水温,关上浴室门,她象照顾婴儿一样,从上到下,把大伯母洗漱了一遍,穿上衣服,大伯母整个人就精神了。
大妞帮她梳着头,林庆嫂用不够灵活的手伸了个大母指,她哦哦啊啊吐字不清,似乎很感激的样子,大妞苦笑了一下。
“奶奶,你也累了,回去休息下吧。”大妞看看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的奶奶劝道。
“嗯,我这回去了。”林四婶说着蹒跚地出了门。
“春茵,你要照顾好妈妈,哪儿也不准乱跑,我也回去了,还有一些农活要帮奶奶做。”大妞对春茵说。
“嗯嗯,妞姐姐,你这两天在家帮我照顾一下我妈妈,我怕。”春茵乞求大妞,以前,春茵妈妈一直不愿意让女儿跟大妞玩,怕连累了她们。
“我尽力吧。”大妞说完回去了,学习上的压力,还有家庭的琐碎,弄得她疲惫不堪,她把相思寄在鬼少年身上,他的洁齿回眸,他婉转的笛声,她的柔情,都那么吸引她。
“所谓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香,你看你大伯母,以前怕我拖累了她,现在倒要我来侍候她,唉,真是百善孝为先呀。”林四婶叹了口气,觉得万物偕是因果有定。
“奶奶,大伯母的意外确是可怜,但大伯没给过一分钱您花,您自己都舍不得买肉吃,为大伯母却那么慷慨,现在我们的境况又如此艰辛,爸爸一时半刻也没办法顾及我们,我有点担心。”大妞看着白发苍苍的奶奶,心里挺难过。
“钱确实所剩无几了,如果没办法,就把两头小猪卖了吧,看见你大伯母那样子,确实于心不忍,你大伯那份工作,也还有三个孩子读书,不容易啊。”林四婶很无奈摇摇头说,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奶奶拿主意吧,不管怎么样,奶奶也要顾好身子,因为我上学,在家时间不多,万一有什么,那如何是好呢?”大妞想起大伯母的出事,觉得世事无常。
晚上,大妞又把两份饭菜端到大伯母家去,看见春茵在一旁顾自数着钱,她妈妈流了一身涎,她也没理会,大妞有点不忍。
“春茵,你明知道奶奶没有钱,你却自己把钱藏起来不买肉给妈妈吃,有这样道理吗?”大妞有点生气。
“姐,不是,爸爸给了钱我,让我照顾妈妈,没说让我把钱拿出来买肉,再说奶奶不是有钱买肉了吗?为什么叫我拿。”春茵理直气壮回答。
“你……?”大妞把饭菜放在桌上,生气的想离开,看见大伯母那样子,她只好拿毛巾帮她抹了干净,然后慢慢喂了碗饭她吃。
林庆嫂眼睛溢出了眼泪,看着女儿摇摇头。
“春茵,你在家一定看好你妈妈,不要让她摔倒,我明天也上学了,奶奶年纪又大,你若没人手,爸爸回来跟他商量下,看哪家婶母可以帮忙照顾下,这事不能马虎啊?”大妞提醒她,觉得这个堂妹一点不孝道。
“知啦,我也想对妈妈好,就是一闻她身上流涎的味道,我就倒胃,想呕吐。”春茵还一脸委屈的样子,旁边的林庆嫂横了一眼女儿,黑着嘴脸。
“唉,春茵,看你这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有钱的话,明天学会买菜做饭给妈妈吃,奶奶年老了,也没什么钱的。”大妞提醒她,觉得她有点过份。
“好啦,好啦,知道啦。”春茵有点不耐烦,她把十几张十元和五十元的一叠钱用箱子收好,然后坐到桌子旁,把大妞端过来的饭菜毫不客气吃了。
大妞周末两天干了很多家务和农活,她除了保持挑满一缸水够奶奶洗用,她还下田施肥锄草,上山砍柴,把家里家外弄得妥妥当当,有条有理的才去上学。为此,林四婶十分欣慰,她也希望自己长寿一些,多一些日子陪伴孙女成长,大妞太令她牵挂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