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把孙老头的一只胳膊扶到自己肩膀上，拖着他走。
孙老头长得矮，也瘦瘦小小的，叶知秋倒也不觉得有多吃力。
很快躲着敌军到了孙老头的家，这是一个矮矮的旧房子，他残疾的儿子和不说话的孙子就住在这里。
幸运的是，他们还活着。
门打开了，他的小孙子试探着向门口望望，而他残疾的儿子坐在床上隐没在黑暗中。
空气中弥漫着发霉的味道，想来应该是受了潮的墙，也亏得这里偏僻，敌军才没有发现。
他们被恶霸赶走以后，家里的顶梁柱失去了劳动力，只靠孙老头一个人养家，根本养不起，这套房子，还是以前受过他们恩惠的人租给他们的。
“来福……”孙老头奄奄一息的，声音也微不可闻。
“爹你怎么了？”他的儿子听出不对，急切地问道。
“来福，”叶知秋招呼着他的小孙子，“来福，你说说话，叫他一声‘爷爷’好不好？”
孙来福摇摇头，不肯叫。
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说过话了。
“叫啊，叫一声吧！”叶知秋心里慌得很，孙老头要不行了。
“来福，姐姐求你，叫一声吧！”叶知秋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孙来福！快叫，快叫‘爷爷’！”床上躺着的孙文清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对着儿子大吼起来。
孙文清腿断了以后脾气就极其暴躁，看着父亲哄自己儿子半天儿子也不说话，他就会直接教训孙来福。
这时候孙老头就会阻止他，说：“不愿意叫就算了，我会等到你叫我‘爷爷’的那一天的。”
“叫啊，叫‘爷爷’啊！”现在不叫，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孙来福犹豫着，才终于开口说话了。
“爷……爷。”
“老孙，你听见了吗，来福他叫你‘爷爷’了……”叶知秋的声音戛然而止。
孙老头这次没听见，而且他再也听不见了。
孙老头眼睛还睁着的，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孙子。
“叶姑娘，叶姑娘……我爹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
“叶姑娘，你救救我爹，你救救他！”
“叶姑娘……”孙文清挣扎着要从床上爬下来，“叶姑娘，我知道你很厉害的，谁家的人经你手都活蹦乱跳的。”
他爬了下来，他的腿酸软无力，跪不了，他只能用双手撑住头，然后一下又一下地磕头。
“你救救他，你救救我爹，他够苦了，摊上我这么个儿子，你别让他死得那么荒唐，你救救他，我求求你了……”
“我救不了他……来不及了，对不起，对不起……”叶知秋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她什么都做不到！
炮火声渐渐袭来，叶知秋才缓过神，“敌军要打来了，你们不能再出事了，快走！”
“我还能走吗？”孙文清苦笑。
“你把来福带走吧，他会有我这样的爹，是他没福气。”
叶知秋抱起来福，深深地看了孙文清一眼，他坦然面对死亡的表情在他父亲的尸体旁，在破旧的房子里，显得如此肃穆。
她不能再让无辜的人牺牲了，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来福虽然小，但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大哭起来。
孙来福不懂刚刚他们为什么非要逼自己叫“爷爷”，但是他也不知道，以后不会有人让他叫“爷爷”了。
叶知秋随着幸存者四处流窜，她没能找到师傅和贺知华。
孙老头到底没能等到一声“爷爷”，小姗到底没能等到那串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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