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我的山

他是一个纹身师。我是三年前偶然关注他的，那是他的账号里大多是和纹身相关的东西，偶尔几条也会分享他的狗。十七当时还很小，我随手存了一张它的照片，因为它实在可爱。

  我被公司辞退，打开了很久都没看过的娱乐软件，第一条视频就是他的狗，文案是我要我的山。我随手评论了一句，“当时它才这么大点”，并附上了它小时候的照片。再次打开这个软件时，发现他回复了一句，“它去世了。

  我心情沉重，一种难言的情绪占据了我的心。我没有再回复他，我同样处于我的低谷中，两个同样可怜的人没必要假惺惺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替互相抚平伤疤。我做不到。

  再后来，我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想要纹身给自己加油打气。我突然想起了他，去他主页翻他的视频，寥寥几条都是十七。我在评论区隐约发现，几个月前跟他分手的女朋友也去世了。我不想因为他的悲伤而放弃我自己的想法，因而毫不犹豫地私信他：我想纹身，方便来店里找你吗？

  最后我们约在一个礼拜后的下午三点。我背着一个普通帆布包，手里拿着手机独身前往了他的城市。三个小时的车程，我跟糟糕的原生家庭告别，跟恶心的上司告别，跟无聊的人际交往告别，也跟过去妥协的自己告别。窗外是新鲜的空气，暖阳照在我的身上，我胸口的闷气也渐渐疏散。

  到他店里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我按照他交代的进了二楼靠右的房间，房间正中央的画架上摆着一张还没完成的稿纸。我还没细看，身后就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你迟到了。”

  “迷路了。”其实不是，是司机带着我多绕了一圈。

  我主动脱了鞋子，躺在他那张有点破烂的铁架床上。他把烟掐灭了，然后做好消毒工作。“想好纹什么了吗？”

  我下巴往他的画架上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那个行吗？”

  他楞了下，随后拒绝了我。

  “那个图案有主人了。”

  我撇了撇嘴巴，很无所谓地说：“行吧。”

  我拿出早就想纹的图案给他看，无意识地咽口水，“纹这个怎么样？”

  他不答，意味不明地笑了，而后手背碰在我的腰侧，“翻身。”

  图案并不算复杂，纹好后我站在镜子前，满意地看着后腰处刚纹上去的缠绕在一起的蛇。

  我向他点了点头，“技术不错。”

  “为什么害怕还要纹？”

  我竟然不好奇他为什么会知道我怕蛇，我想了想才回答，“越是害怕就越要面对，我要成长，而不是逃避。”

  他浅浅一笑，却并不打算说些什么。

  ……

  再次见到他是在一个雨夜里，我和他隔着透明的帘子对视上了。我举起酒杯隔空和他碰了下。

  不一会儿，他的朋友过来和我讲了几句话，随后将我带去了他们桌。我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下就坐下了，自如地仿佛已经和他们认识了许久。

  在他朋友来之前，我准备离开了。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脑子跟不上行动，傻傻的跟在他后面。

  坐下后我也不说话，就不停的喝酒，偶尔应两句以示我没完全醉。

  他发现我喝醉后并没有阻止我继续喝，而且不动声色地盯着我。

  “我好看吗？”

  “一般。”

  我笑了笑，“一般你怎么还盯着我看这么久？”

  他有些无语地看着我，“有地方去吗？”

  我摇头，“能在你店里凑合一晚吗？”

  ……

  我是有心想跟他发生些什么的，但他似乎不愿意跟我有牵扯。我借着酒劲问他：“你应该看出来了我对你有点意思，没看上我吗？”

  “你喝醉了，我就当你在胡言乱语。”

  我不死心，继续问他：“我猜你前女友跟你分手是不想拖累你吧，你心里还有她，是吗？”

  他并不打算回答，把我的包放下就准备离开了。

  “如果我是她，我会告诉我的男朋友我需要他，而不是打着爱他的名号给自己塑造一个多么善良的形象。我完全可以接受他的离开和背叛，这一点，我要比她洒脱。”

  他看了我一眼，很久之后才开口说：“我要我的山，而你不是我要的那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