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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正文无关 有感而发的小短文
“你最近怎么回事啊,江遇?你不知道初三要分班吗,还这么不上心!”办公室里,一位秃顶中年教室唾沫飞溅,大道理滔滔不绝。
教师面前站着个清瘦憔悴的女生,肤色白皙,面容姣好,但气色不佳,明亮的杏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少女低垂着头,像朵花季正好却了无生气的花朵,看的老师都有些不忍。
“唉……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这里发挥不了你的用处,总得去更高的学府看看吧。”老师姓华,没有担任年级主任的位置却做着主任该做的事。
华老师经常逮两个学生到办公室教育,今儿个江遇运气不好,他没逮到,就只好拿江遇退步的事来谈话。
他滔滔不绝地讲了许久,江遇忽然想起这老头的外号“话不绝”,漫长地像过了一个世纪,华不绝终于心软,吁了长长一口气,才让她回去。
办公室门口,江遇的好友余知言正在来回踱步等她呢,看见江遇出来,他立马凑过脑袋来问:“华老太说啥啦?”
江遇瞥了眼身后,扒拉着余知言,在回去的路上,将华老师训自己的话讲给余知言听。
“这…不至于吧?就因为你考砸了一次考试?”余知言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将自己的手覆在江遇的头发上,结果却被她狠狠地打下来。
江遇耸耸肩,表示无奈,她也觉得这些大人闷得慌。
回到家还没坐热沙发,江父忽然就霹雳大作对着江遇就是一顿谩骂,她委屈地忍下泪水,和江父争辩,二人都面红耳赤,江父更是气的头上冒火,江遇还在争吵,脸上早就着了一巴掌。
江父放下手,愣了愣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江遇回到房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听见有脚步声,盯着紧闭的门,一张纸片被塞了进来,她捡起来,发现上面写着:不好意思,今天是爸爸太激动了,以后我尊重你,不要再抱着和我作对的心理消极学习好不好?
薄薄的纸浸满了父亲的爱,她翻过背面,一张借书卡用透明胶带绑在上面。
云又飘过一季,树上的叶子似是更深了,学生们也早已换上长袖。
江遇在考场外等候,从第一考场到第二考场,周围的人除了个别都很陌生,她就呆呆地立在那里,望着一处失了神。
恍惚间,一个男孩出现在楼梯转角处,整齐的黑发落在眉下微微挡了眼,皮肤白皙,眉眼间透着少年独有的朝气。
江遇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目光灼灼,心漏跳了一拍,男生刚好抬头,江遇一不小心刚好撞进他清澈如池水的眸子。直到男生移开视线,江遇才恢复常态。
许是夏天太过燥热,坐在考场内的江遇觉得自己两颊发烫,握着笔杆的手心也沁满了汗。
她的眼睛从一进门开始就没有离开过那个男生,下午太阳最大的时候,阳光透过窗外的树一点点洒进教室,泼在这群少年身上。
是错觉吗?江遇看见他,身上发着光。
十四五岁的年纪也是美的,那时她或许迷茫,或许失去希望,可她要的不过就是那一束能照亮她的光。
原本没有交集过的人,一旦交集过,边会频繁的出现在你的生活中。
每一天,重复的时间,重复的地点,那个人隐约的侧脸,让她心头一颤的惊鸿一瞥就是这段乌云笼罩不见蓝天的日子里最大的惊喜。
听说过熟人效应吗?其实将世界两端毫不相干的人联系起来只需要短短两步,何况江遇与他的距离是有可能紧靠着都忘却了的相近。
周末,江遇拿着新拿回的借书卡和余知言去图书馆看书,宽阔的图书馆里零零散散地有几个在安静的看书。
江遇环视了一圈,眼睛发亮,她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认真读书的他,他微低着头,利落的黑发垂下,棱角分明的脸在阳光下更显精致,修长的手摩挲着纸页。
很多年后江遇想起,还是会感慨年少时的喜欢真是神奇,毕竟那时候的她,近视三百多度,却还是能准确的在人群中找到他。
那个男生坐着的一桌还有其他人,余知言便拉着江遇过去,那几个人应该是余知言认识的包括坐在她对面的男生。
江遇忍着看他的冲动,逼自己看书,可是大脑很兴奋,一个字也看不进。
“噔噔——”像是过了许久,江遇感觉有人敲桌子,偶抬起头,刚好看见对面眸子含笑的他。
“能帮忙捡一下你桌子下的信封吗?”他的声音干净清爽,像有一团云朵塞在里面。
江遇喉咙咕噜了一阵,俯下身去拾起那枚信封,起身递给他。
“谢谢。”他笑得灿烂,露出洁白的牙齿,一阵风吹过,迷了江遇的眼,眼前少年的笑更加生动,他这一笑,江遇就忘不了他了。
回去的路上,江遇从余知言口里探出,那个人叫池朝。
真有生气的名字啊,江遇感慨,如他人本人一样,干净且充满朝气。
窗外蝉声络绎不绝,一声拉的比一声长,好像整个夏天都罩在了这片校园上,夏天最热的时候到了,暑假也到了。
江遇考前复习的不错,这次的成绩明显有了提高,进重点班肯定是稳了。
三伏天简直要人命,到处是晃眼的白光, 尘土飞扬这世界上的一切好像都要在这烈日下融化一般,万物颓废的季节,唯有昆虫得势。
江遇戴着个老草帽,坐在路边的小摊上,和余知言一起卖西瓜。
“这么热的天,哪有人愿意出来。”江遇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骗,恨自己没能逃过余知言的花言巧语,有空调不吹偏偏要在这里受罪。
暴露在日光下的并非只有他们,大多也是售卖水果一类的,和他们不同,这些小贩谋的是生活。
大街上根本没有几个人, 余知言的弹簧舌也没派上用场。
“唉!帅哥!买西瓜没得?”旁边的老伯向一个年轻人招手,远远看着那人十分清秀,江遇眯着眼,直到那个小伙蹲在他们摊前。
“嘿!池朝,要不要买西瓜?”余知言冲池朝笑,手却已经往旁边拿塑料袋了。
“嗯。挑一个大点的给我。”池朝无奈地笑笑,就勾走了江遇的魂。
“不甜不要钱。”江遇愣愣地出了这一句,余知言戳她脑门子,“要不要钱你说了算啊,人家愿意给!”
江遇脸红了,西瓜…哪有池朝甜,看着余知言给他挑了个自称很内行的瓜。
那个又大又漂亮的瓜最终落在了他们三个人的肚子里,没有刀,余知言徒手掰的,瓜是沙瓤的,不小心流出来的汁都红的像血。
“不甜不要钱,甜的双倍钱。”余知言扯着一脸坏笑,戏谑江遇。
后来江遇没有再抱怨这火烧的天,默默等待着一个路过的少年。
他每日从卖瓜的少男少女摊前经过,手里拿着书去补习班,江遇便和余知言一起冲他挥挥手。
黄昏归来的时候,檐下的小摊前,只见晚霞烧红了半边天,染红了远处的山,霞光映在三人身上,都坐着啃着西瓜。
那月的西瓜,有一半进了他们三人的肚子,有时他请,有时他请,甜到了江遇心里。
开学的那日,江遇还恋恋不舍,不知道舍不得她的小西瓜摊,还是那个日日路过陪她吃瓜的少年郎。
分班名单上,江遇和池朝的名字都出现在重点班,江遇毫不掩饰笑意,旁边的余知言却拿不满的眼神瞪着她,“没和我分到一个班,你就这么开心?”
江遇呲着口大白牙,将手靠在余知言身上,“没事,大哥永远罩着你!”
初三后,江遇逐渐收敛了心性,一心一意扑在学习上,在累了的时候,就撑着头看向教室一隅的池朝,那个人总是能给她最大的力量。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观察池朝的同时,他也在注意着她,看着她一天深似一天的黑眼圈,一天比一天瘦弱的身子,好像有无穷的力量一样让她坚守着学习。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曾几何时,我们以为告别的这天来的很慢,实际上他已经在以倒数的形式警戒。
六月的第一个周末,距离中考只剩下一周。班长组织全班同学一起去户外,难得不用去想语文作文和物理题的日子里,他们像挣脱囚笼的鸟一样终于放出了这个年纪的光辉。
江遇穿着一条白色的小裙子,露出瓷白的皮肤,让人见了眼红心跳。人群中的池朝穿着白衬衫,就和许多痴迷小说的女生梦想的男主一样,炽热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刺得人眼睛发疼,也叫人分不清是哪里发出的光。
十五六岁的他们在湖边野餐,用青涩的嗓音唱着一首首歌,歌颂着他们的少年时代。湖面波光粼粼,闪着亮晶晶的光,细闪细闪的,风吹过,把他们勾勒出完美的形状。
入夜了,星星缀满了天空,少年们搓着手,围成圈点仙女棒,打火机轮到了江遇手里,她从小害怕火,畏畏缩缩不敢按下去。
有人从她手里拿过打火机,她抬头,池朝冲她微笑,从地上捡了根小木棍帮她点火。
江遇望着这小小的火苗,如一只蓬莱仙火般,永不熄灭。
大家纷纷合上眼许愿,江遇也笑着默默祈祷,睁开眼见旁边的池朝闭着眼,认真的样子有些小可爱。
看着看着,江遇的眼睛就眯了起来,嘴角也高高翘起。
池朝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动人的夜景和眼前江遇比春风还要迷人的笑。池朝暗想,还好是黑夜,没人看见他脸红了。
他问江遇许的什么愿,很多年后他也仍然清晰的记得,少女明朗如月的声音:“中考顺利。”
江遇顺口回一句,“你呢?”,未曾想心中掀起的涟漪比湖面的波浪起伏还要大。
“和你上同一所高中。”黑夜里他一字一句地说。
少年们的思绪奔跑在各个角落,所有人都希望时间暂停在这一刻。
最后的那一周也仿佛过的飞快,许愿的那天终于到来。
同学们互相打着气,看着气势汹汹的口号,尽管下雨,可仍然浇灭不了他们的信心。
7月,雨停了,成绩终于在万千期待中出来了。江遇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到了市一中,出人意料的是,池朝也超常发挥,如愿以偿和江遇上了同一所高中。
高中的这三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也许有吧,可没有一件与池朝有关,其实她差点就要选理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支持。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在那个没有什么名气的小县城里保持年级前十都很艰难,如今来到这个高手如云的市一中,竟然蝉联了三年的年级第一。
不幸的是,高三这年,江遇得了严重的病,很多同校同学都抽出高三宝贵的时间来看她,其中也有很多初中的同学。
江遇躺在病床上,乌黑的秀发垂在肩头,衬得他的脸更加苍白,她瘦的看起来就很病态,整个人萎缩不振。
余知言从G市的另一头赶来,看到她这副样子,一个一米八的大男孩眼泪扑簌簌地掉,江遇还得摸着他的肩安抚。
医生说江遇本来就身体不好,加上常年作息时间不规律,营养没有跟上,才引发病症。
余知言哭的没有了样子,像只小狗崽一样,江遇反而还笑了。
余知言羞赧收起泪,问她为何如此拼命?
为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的报负并非Q大B大这样的国内最高学府,以她以往的成绩,考上她心仪的学校绝对不是问题。
说到底,她只是希望有个人能看见她身上发出的光。
初三的班长甚至带领班上的同学在周末来看望她, 江遇很感动,可她扫遍了整个病房,也没有看见她最想看见的那个人。
你对他来说只是人生的匆匆过客而已,江遇自嘲。
同学走后,江母把花和水果收起来,却发现底下压着两张卡片,一张是花里的应该,上面写着:早日康复,金榜题名!,背面有全部来看望的同学的签名。
而另一张是单独的,字迹隽秀,写了小小的一段话:
展信佳,
我没有跟随同学们来看望你真是抱歉,出于个人原因,希望不要怪罪。
听闻你病后,大家都很担心,尤其是在这种紧要关头,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要振作不要被打倒,G市的市状元只能是你。
你是锦鲤哦,许的愿都可以成真。
我们不熟,你可能也不记得我,但有一段时光我至今珍藏,因为你乐观向上,在我们初三一班可是小火炉的存在。
要加油!毕竟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人以你为榜样默默前行。
言语虽短,却字字真诚,江遇不知道有哪个人这么关心她,却又不肯留下姓名。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但又怕自己自作多情,于是在卡片上这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妈,我要参加高考。”江遇某天夜里对着背对她的江母说。因身体状况不佳,江遇错失保送机会,今天早上她听见父母激烈的讨论,最终却又达成一致,决定让江遇明年再参加高考。
“什么?”江母惊愕的转过头,江遇看见她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
“我听见了。”江遇的声音十分平静,却也听不出情绪。
“不行。”江父严厉地说,他始终认为女儿的身体更重要。
“我已经成年了,你们不能剥夺我选择的权利。”江遇已经有了辩论手的风范,字字戳父母的心。
可父母是天下最不讲道理的人,还不等说出下一句有力的争辩,江父就将灯关了,推着江母出去,只留她一人在黑暗中发愣。
十八岁的江遇回想自己从前的人生,实在是温顺惯了,这次也该叛逆一回了。
她将自己的东西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