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胤禛和胤祥相对而坐，聊着这趟山东之行的所见所闻，和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四哥，听你的意思这个济南府是好的？”
“不坏，也不笨。”
“那怎么当了这么年官也不见升迁啊？”
胤禛随手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说道：“那你是不了解哈静文的为人，此人向来以军功自居，看不起汉官，济南府想要在他手下升迁，难啊。”
伸手接过茶杯，浅浅抿了一口：“那四哥你还答应要帮他，难道你想要动哈静文？”
“哈静文……”凤目眯紧了一瞬，随即睁开，“皇阿玛要是想动他，这次还能让他轻易过关，眼下这个人还不能动。”
“所以你就让隆科多出面举荐？”
“是。”微薄的唇片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长指在杯沿上反复地划着圈，“佟半朝的门生众多，找个人举荐济南府还不是手到擒来。”
“四哥有把握让佟国维那条老狐狸帮你？”
“隆科多宠妾灭妻，佟国维用权势压住他妻子的娘家，这些事皇阿玛会不知道？不过是没有人拿到面上来说。如今我不过是让他帮个小忙，他要是不帮，我也不在乎去皇阿玛面前捅这个马蜂窝。”
“四哥这是用了招请君入瓮？”
“佟国维一直明里暗里地帮着老八，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早就想杀杀这个老狐狸的威风，更何况这次是他儿子先出手想算计我的后院，现在收点利息，他不会驳我的面子的。”
胤祥低头，假装喝茶才压下了嘴角的笑意：“那兄弟倒想问问，四哥这么生气，到底是气有人不把你四贝勒放在眼里，还是气他们竟然敢算计小嫂子？”
“小嫂子？”
“对啊，四哥你都把人放在离前院最近的地方了，兄弟还敢不叫声嫂子？”
像是想起来什么，总是一派淡然的凤目里突然涌起了暖意：“小丫头要是听到你这么叫，怕是要恼了的。”
心中一惊，胤祥还是尽量不动神色地把杯子放到了桌上，仔细打量起这个平日里总把自己装成冰块儿的四哥。
尽管他一直知道他是面冷心热，也知道他对那日街头偶遇的小丫头确实是上了几分心，却还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心里暗暗一笑，也好，皇家的孩子生来孤独，能有个可心的陪着更是可遇不可求，倒是没想到凌柱和隆科多这一手算计反而成了好事。
想到这，经不住笑了起来：“四哥，你去山东前和兄弟说了句小嫂子的生辰，兄弟准备了件礼物，虽说迟了，但还是请四哥给小嫂子带去。”
“是什么？”
“一幅赵孟頫的字而已。”
“当初在街上就是因为松雪道人的诗集，如今你又送他的字，倒是会投其所好。”
“送礼嘛，总得送个可心的才好。”
“嗯。你这礼是真的送到了点子上，那丫头写赵字。”
“写赵字？这倒难得，咱们旗人家的丫头向来不注重这些。”
“那丫头虽然出自钮钴禄家，但……”暗暗叹了口气，胤禛站起身走到了窗边，伸手推开，冷风从窗口鱼贯而入，吹得他经不住打了个寒颤，“想要抬举她，怕还是有心无力啊。”
“四哥，办法总会有的，慢慢来，好在你现在把她放在眼皮底下，也没有人敢对她不利。”
“有些事我不说你也明白，有身份的尚且有人琢磨，我就是怕，万一哪天有个疏忽。”
只是对视一眼，胤祥就了解了自己四哥的心意，孝懿仁皇后的离世是他心里永远也拔不出的刺，而作为打垮皇后的最后一击，小公主的死直到今日依旧众说纷纭。
这皇家，想要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四哥，还是那句话，办法会有的，不过你不能急，急了反而容易被抓了把柄。”
“我明白。”胤禛缓缓地答道，慢慢地把视线转向了窗外。
冬天的京城，大多数时间都是晴朗的，就算寒冷，阳光也会想把利剑一般任性地在天空中穿行。
但，今天的天空和往常有些不同。
远处，光线的尽头，一大片云模糊了天际，像是嵌在了天边的一双巨大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人和人之间的相互倾轧。风吹着它前行，带动着巨大的眼睛缓慢地眨动着，一张一弛间见证了多少人的命运被匆匆改写。
胤禛冷哼了一声，既然老天从来薄情，那么命运就必须握在自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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