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边最后一抹夕阳还没有落入地平线,一行人马终于赶到了驿站,早早得了消息的驿丞带着人恭敬地迎在外面。
“奴才见过贝勒爷,贝勒爷吉祥。”
“起来吧。”
一道中正的男声响起,一身贝勒常服的胤禛从车里走下来,久居上位的威压自然倾泻而出,被风卷起的细小黄沙在他脚步打着滚,似乎也被男人的气场震慑,不敢过分造次。
驿丞刚想上前,就看到车里又钻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紧接着一个水晶娃娃似的女孩出现了大家面前,赶紧收住了脚步。
“当心。”
“好,奴才能自己走,爷不用扶着奴才。”
“不妨事,回头摔了更麻烦。”
低着头,驿丞看不到女孩的面貌,但两个人的对话却一点不落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女孩的声音优雅、清丽,又带着丝丝慵懒,贝勒爷也不似和他说话时的冷厉,语气中的柔和简直判若两人。心里暗笑,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两人才站定,宋氏也下车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她常有的淡淡笑容,刚要下拜就听男人说道。
“不必了,赶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
“奴才谢爷的体量。”
刚才还以为贝勒爷怜香惜玉的驿丞心思又是一转,看来怎么伺候这两位女主子要动动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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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宋氏刚要起身告辞,门口就传来刘府医报门的声音。
“进来吧。”胤禛应道,又侧了脸对宋氏和宝琛解释,“今天累了一天,叫府医请个平安脉,先看看宋氏吧,她身子向来不好。”
“谢爷的恩典。”
宋氏答了一声,一旁的侍女早就准备好了手帕,蒙住了宋氏的手腕。刘府医弓着身子,视线下垂,轻轻地扣上了她的脉门。
少刻,刘府医直了身子,对着胤禛恭敬地说道:“宋格格最近调养得不错,脉象平和,稍有劳累,好好歇歇便可。”
“是啊,爷,奴才确实觉得有些累了,爷恕奴才无理,想告退了。”
“去吧,你身子一般,早些休息,明天才能有精神。”
“谢爷体恤。”
宋氏告退出门,沿着廊下走了几步,小侍女见身边没有旁人,禁不住开始小声嘟囔。
“格格也真是,这么快就告退,这不是把爷白白让给了旁人。”
“你啊,我总说你不精明,如今看来还有点傻,你以为我赖着不走就能把爷叫到我身边?这趟山东之行要不是爷想带着小钮钴禄氏,怕是怎么都不会轮到我身上。”
“您又知道了,您什么都猜得到,怎么就是不会给自己争啊?”
“争?”宋氏抬头,一轮不太明朗的上弦月半挂在檐下,“我争过,争得我没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的命还让我看不开这些吗?”
“那格格觉得这个小钮钴禄氏,以后会如何?”
“不好说啊,到底入府的身份太低了些,可照目前的情形看,倒是也有些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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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的条件自然和府里不能比,夜越深,屋子里的温度也就越冷,小宝琛用力地扎在胤禛的怀里,就连鼻尖都缩进了被子里。
“还冷吗?”胤禛又紧了紧自己的手臂,怀里的小人儿几乎被他整个放在胸前。
“不冷了。”
“宝儿,爷有件事想要和你商量。”
宝琛从被子里扬起小脸,一双眸子被窗外的月光点染成了透亮的琉璃,纯净得让人心惊。
胤禛轻咳了一声,才又缓缓地继续说道:“刚才让府医给你切脉,一来是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二来爷还有一个打算。”
“是什么啊?”
“你也知道刘府医擅长妇科,爷想让她给你配剂成药,不伤你,还能暂时避子。”
“啊?”
宝琛喊了一声,从胤禛身上弹了起来,一直忧心的事情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解决,让她甚至有了一种是不是在做梦的疑惑。
胤禛以为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赶忙又伸手抱住了正在发呆的小宝琛,轻轻地哄着:“爷答应你,只是暂时的,等到你再大些,爷一定会让你有自己的孩子的。”
知道自己的行为让男人产生了歧义,小宝琛索性开始装傻:“那爷到底是为什么?奴才不明白。”
男人叹了口气,小丫头确实太小了,又是小户出身,想不通这里面的环节也是有的。
“你现在年纪小,生养孩子对你和孩子来说都有些危险,爷已经没了太多的孩子,怕了。再者,你是侍妾,生了孩子也不能养在身边,可能还会给你带来麻烦。”
“麻烦?”
“是。前段时间受寒,身子难不难受?”
“嗯,奴才肚子可疼了。”
“和这些麻烦比起来,肚子疼根本不算什么,懂了吗?”
小宝琛仔细打量着抱着自己的男人,剑眉高挑,凤目狭长,高挺的鼻梁和稍显有些薄的嘴唇,清清冷冷的气场总让人觉得他难以接近,可事实呢?
从男人说的话,她听出是自己设计洗墨这件事让男人想到了府里的境况,福晋的算计,其他人的野心,而他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既护住她,又不会被人非议,他这些天也一定在为难吧。
重新慢慢地爬到男人的胸前,紧紧贴在他心脏的位置,耳朵里传来的心跳声像是带着热度,一抹红晕在黑暗中悄悄爬上了她的脸。
“爷,您为了奴才费心了。”
只一句,胤禛就知道小丫头应该是明白了自己的苦心,低头,已经松散的发辫在自己胸前蹭来蹭去,毛绒绒的碎发一根根地立在乌黑的发顶处,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桂花味传来,不冲不烈,就这么温温柔柔、甜甜淡淡。
就在小宝琛快要睡着的时候,她恍惚好像听到男人沉着声音,说道。
“爷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时候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