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天巡守

正院得了抱月斋要传大夫的求告，马上就派来了府医里最擅长妇科的刘府医，而前院的苏培盛也很快就接到了小顺子送过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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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黄昏总是来得很快，刚刚还洒满了屋子的阳光转眼就有些暗淡。

门外脚步声响起，胤禛放下了手里的书，吩咐道：“进来吧。”

“爷，您让奴才问的话，奴才都问清了。”苏培盛请安之后，就被胤禛招呼到了身边，小声禀报道。

“府医都说了什么？”

“经期受了寒，所以才疼的厉害。”

一双凤眼微微扬起，说话的语气比窗外吹过的风更加冰冷：“怎么会受寒？伺候的人呢？”

“爷，您别急，奴才仔细问了，这里面有个缘由。”苏培盛小心地说着，边说边观察着胤禛的神色，“格格受寒，是因为吃错了东西，而这错的东西……是洗墨让送的。”

“洗墨……”

胤禛轻轻重复了一遍，长指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刚刚还带着怒气的脸上此刻反而平静了下来，但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这正是这位爷气到极点的表现。

苏培盛暗自叹了口气，能让内务府放心送到皇子身边的丫头哪一个不是优中选优，怎么会不知道调养身体的禁忌，说是无心之过，就连他都不信，何况向来多疑的主子爷。

人总是这样，有了好的就想要更好的，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不对，可洗墨，错就错在不该在皇子后院起了这样的念头。

只要她有了这个念头，还让主子爷察觉了，那就算误食这件事是无心的，主子也不会再让她在身边伺候了，毕竟谁能在自己身边放一个存着心思的人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院子里甬道边的琉璃灯一盏盏被点燃，衬得书房里越发的昏暗，直到书房外同心的一声禀告打破了安静。

“爷，皇上传您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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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

“老四来了，起来吧。”康熙帝将手中的一个折子递到胤禛的面前，“你看看这个。”

双手接过，展开，一目十行，折子上的内容已经大概了然于胸：“这是济南府上的折子，皇阿玛怎么会让儿臣看？”

“你行事向来妥帖，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康熙帝自书案后站起，缓缓走到自己儿子的身边：“济南府的折子写得不错，山东又事关漕粮运输，这样乱下去总是不好。但……”

“安郡王毕竟是皇族，哈家也算是为大清立过功劳，皇阿玛向来体恤臣下，这件事让皇阿玛为难了。”胤禛微低下头，却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

执掌了大清四十几年的老人，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太子要是你的一半周全，朕就放心了。”

“太子二哥在皇阿玛身边长大，儿子自然是比不上，也就没有二哥处事果断。”

“果断，哼！你倒是和他一条心，会为他说话。”

“皇阿玛也知道，儿子从小就喜欢跟在二哥身边，二哥也对儿子十分照顾，自然是亲厚的。”

“哈哈，好吧，那你今天也和朕亲厚亲厚。”

“皇阿玛的意思是？”

“你们父子很久没有一起下棋了，今天陪朕下一局。”

御书房里的地面平整光亮，反射着周边的烛火，似得平日里庄重的宫殿里被一种柔和的橙红色笼罩，而这暧昧的光线也刚好中和了胤禛眼中的凌厉。

门外，宫门口燃起了烟花，耀眼的光芒伴着清脆的炸裂声在天空中绽开。

“一局棋竟然下到了这么晚。”康熙起身，马上有人打开了紧闭着的殿门，“这是‘金菊献瑞’吗？老四，朕记得你最喜欢这种烟花。”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烟花的味道迎面而来，胤禛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想到皇阿玛还记得这些小事。”

“朕虽然称孤道寡，可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啊。”

康熙默默地叹了口气的，九五至尊的他其实就是一无所有，这个道理他明白，他也懂得。

“老四，陪朕走走吧，有时真的很怀念你们小的时候，或许朕，真的老了吧。”

宫门前，一朵朵在天空中绽放的烟花把两个人的影子拉长，映照在平坦的石板上，随着光亮变化而一明一暗。

康熙的余光扫向地上的影子，一个挺拔欣长的身影跟在他的身后，无论他脚下步子的快慢，都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无奈地笑，这孩子近在他的身边却又远隔天涯，这样的拒人千里大概也是一种用来自保的手段吧。

“老四，这一年时间转眼就过去了，看见这烟花才想起来已经进了腊月，这几天你先安心在家，不必进宫了。”

“皇阿玛有什么吩咐。”

“济南府上了折子，总得有人去看看，就三天后吧。”

康熙说着，眼角扫过了自己儿子的脸，没有预想中的应该有的慌乱，整张脸孔平静得就像是戴上了面具。

“皇阿玛想让儿子去？”

“朕想让你代朕走一趟，看看山东到底是什么状况，看看哈静文是怎么给朕管的山东。”康熙一双眼睛里闪动着帝王特有的狠绝，却在话将要说完时语义一转，“快过年了，快去快回，看清楚情况就去和你二哥商量个对策。”

不必抬头，胤禛已经察觉到说话人转瞬间的情绪变化，心中惨然一笑，太子二哥啊，到底还在你在皇阿玛的心里最重啊。

轻撩袍服，胤禛双膝跪地：“儿子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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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里的夜晚，总是格外寒冷，坐在轿子里透不过气来的胤禛还是伸手撩起了帘子。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让他不禁抖了抖，路两旁的卖买人家有些还在经营，有些已经打烊，但从每一扇他可以看到的窗口里都能看到闪动着的灯光。

父母，兄弟，妻子，哪一个不该是骨肉相亲，可这皇宫王府的一道高墙就能生生背了人伦。

狠狠放下窗帘，小小的轿子瞬间被黑暗充斥，只有一双凤目在黑暗中愈发闪亮。

既然皇阿玛让自己做太子的刀，就算不肯给刀开刃，那也要看看太子到底有没有本事拿住这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