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院的李茹意无缘无故地发了一通火,大小奴才多多少少都挨了些罚,人人都是一头雾水,只有得安猜到了她的心思。
贝勒爷向来有在下午进一杯汤水的习惯,而准备这杯汤水的事情,洗墨从不假手他人,想要利用她出手,就得把握住这个机会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得安带着自己的小徒弟等在了从前院到膳房的必经之路上,借着一段花墙的阻挡,把费心安排变成了无意为之。
“公公,今天侧福晋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啊?”
“你傻,这也不知道?还不是抱月斋的,自己身子不爽利,不上报不说,还赖着爷。”
“这样啊,这抱月斋不是犯了规矩了吗?”
“谁说不是呢,可爷不说,福晋不说,别人谁能管哦。”
眼角瞥见花墙另一边的人已经走远,得安娇笑着拉过自己的小徒弟。
“行了,该说的咱们说了,该听见的也听见了,有多大道行就看她自己了。”
“公公,这洗墨真的会有动作?”
“你爷爷我的眼力还能有错,等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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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墨冷着一张小脸,刚一进膳房,马上有人跑过来行礼。
“洗墨姑娘,您稍等,小的去给您把食盒提过来。”
“辛苦了。”
洗墨回答了一声,一双杏眼开始在膳房里打量着,一盅金银瘦肉汤入了她的眼。
“这是给谁准备的,这样晾着等送到主子们那,不是要凉了。”
“回洗墨姑娘的话,福晋传话说觉得有些燥火,想进点消火气的药膳,师傅就想到了这个,福晋要用的已经送去了,这是剩下的。”
“剩下的?剩下的还装的这么好,我看是有人故意想要占便宜吧?”
“洗墨姑娘,这您可冤枉我们了。”
“得了,别在我这耍乖了,你们是什么做派我还不知道,不会告诉爷的。”
“嘻嘻,真佛面前不说假话,姑娘心善。”
洗墨笑着接过食盒,转身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小侍从赶快迎上去问道。
“姑娘是又想起什么事了,您吩咐,小的这就去准备。”
“其实也没什么。”洗墨拎着食盒,用视线指了指桌上的汤盅,“冬日易燥,我听说抱月斋的小钮钴禄格格身体不太舒服,你还不送过去讨个人情。”
“啊?这……”
“嗐,我这也是多嘴,送不送的全看你。”
洗墨前脚离开,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收入眼底的米公公就走了过来。
“小子,听见她刚才说的话了?”
“公公,膳房往后院送药膳向来都要经过府医,咱们自己送,要是不对症出了事情可就倒霉了。”
米宝顺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微眯了一双小眼睛。自从进了膳房,他就一直秉承着以人为善的原则,只有少数几个和他打过交道的人知道,他从来都是记仇的人。
上次因为提膳的事,洗墨让他丢了面子,也让他看出来这丫头是有意在针对抱月斋,既然如此,那他倒要看看她能使出什么招来。
“没事儿,送过去的时候,就说一句是洗墨姑娘让送的,剩下的就看抱月斋的了。”
“公公,那要是出了事……”
“放心,出不了事。”
笑着答了一句,米宝顺转身离开,毕竟上一次就有同心过来善后呢。抱月斋里,一定有爷安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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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琛早早就坐在饭桌前,眼巴巴地等着开饭,顾连生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双喜抢走了食盒,转眼间饭菜就摆上了桌。
“诶?今天这道汤是?”
双喜说着,疑惑地把汤盅送到了宝琛眼前。
随着汤匙轻轻搅动,一阵阵药草的香气冲进了鼻腔,一朵朵或金色或银色的条状小花在汤水中上下浮动。
“这是?”
“金银花。”
“药材?”
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宝琛平静地说道:“金银花,味甘,性寒,可清热解毒,但体质阴寒者慎用,又因凝血妇人经期慎用。”
“格格您……是谁给格格准备的这道汤?”
“洗墨姑娘。”顾连生答道。
“把汤给我吧。”
“格格,不行!”
“格格,奴才有话要说。”
宝琛低头,和突然跪倒的顾连生视线相撞,稍顿之后说道:“你说。”
“奴才有罪,奴才不该欺瞒主子。”
“其实你也不算欺瞒主子,毕竟你的主子从来也不是我吧。”
“格格……”
“上次双喜去提膳遇到洗墨的刁难,有同心公公为她解围,真的是巧合吗?你以为我在看书,就不知道你也出了院子?”
“格格恕罪,”顾连生深深躬下身体,“奴才到格格这里当差为了两件事,其一是格格没有依靠,奴才可以随时帮着格格,还有一件是……看着格格。”
“为什么告诉我?”
“从今以后奴才就只有格格一个主子。”
“我只是个小小的侍妾。”
“奴才不会看走眼,主子是有大气度的,跟着主子不会有错。”
聪明人说话,从来都不需要说透,往往只需要几句话就能称量出彼此的斤两。
顾连生是个难得的下人,也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自然看出了抱月斋里的小侍妾,却有着这府里其他女人都没有的智慧。
宝琛虽说并不擅长揣度人心,但好在脑筋好用,一番话说下来,也品出顾连生想要投诚的心意不假。
“起来说话吧。”宝琛微微垂着一双眼睛,脸上没有半分稚气,“刚刚我说要喝汤,你为什么拦我?”
“格格,奴才不拦您。您可以喝,但有奴才在,您不喝也可以,奴才这就去找同心公公。”
“不,这汤我要喝。”
“格格!您就听顾连生的吧,身子要紧啊。”双喜在一边急得轻声喊道。
宝琛坐直了身体,一双桃花眼从面前的两个人身上扫过,低声说道,“要想借由这碗汤做文章,就必须喝了它。”
“恕奴才多嘴,格格要想扳倒洗墨,这碗汤怕是不够。”
“我不在乎洗墨倒不倒,我只想要在爷心里埋一颗怀疑的种子,那这碗汤,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