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夏荛点头点到一半便反应过来,她抱怀不悦道:“怎么又拿我作比?我还是有那么点厉害的好吗?”
文凌娴浅笑盈盈:“你是使用暗器厉害,正经的你不就不太能了?”
夏荛一噎,顿时没了话,有些气鼓鼓的。
“至于文简嘛,本身就是我这些年在外所用的名字,身世背景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谁又能查出什么?”
“师父要是知道你说他是江湖道士,他肯定跟你急。”夏荛斜眼道。
文凌娴撇嘴:“他本来就是,他自己非要给自己取个什么名号,还自称大师,他的医术如今都不如你了,八卦占卜什么的,他也不算非常精通,不就是个普通的江湖道士?”
这个夏荛赞同,她的医术起先确实是文泽教的,因她有天分,五六年便学完文泽所学,之后就开始自己钻研琢磨了。
“如果明浩渊非要对我的身份探究个所以然,那就给他个结果好了,”文凌娴眼底露出几分玩弄的神色,下榻穿好鞋,走到几案跟前,提笔在纸上写着,“菱姑之前替我找了个身世,明浩渊若非要好心地为我这个走失的孤儿寻亲,就让蒨一暗中提示他往这儿查,查出来也好让这条统领犬安心,省得乱咬人。”
夏荛从文凌娴手中接过薄纸看了眼,叠起后放入怀中,没等她开口,文凌娴便接着道:“至于那个被蒨二和蒨三拔除的东宫暗桩,在他交代完他所知后放他回东宫,让他带一句话给太子:贸然动人,望殿下海涵,愿殿下成大业。”
夏荛应下,转身要出营帐前,她回头看了眼重新坐回榻上的文凌娴。文凌娴察觉她的视线,看过来挑挑眉。夏荛犹豫道:“我方才进帐前听几个兵丁说,你命人把篝火挪远了……”
文凌娴眉心凝了凝,随即不甚在意地笑开:“嗯,是啊,就如他们所说,点燃营帐就不安全了。”
看着文凌娴这不走心的笑容,夏荛在心底叹口气,面部却淡然道:“那个,我特制给你的,安眠的药丸,还够吗?不够我再给你拿点。”
“还够,不过你下次来给我换药的时候,倒可以带上些,”文凌娴表情并无不适,似在轻松闲谈,“这个药,不嫌多。”
“好。”夏荛点头,如来时般闪身出去,帐帘被小幅度掀动,从远处看就好像只是被风刮起再垂下。
望着垂下后不再飘动的帐帘,文凌娴走神半晌,旋即摇摇头。
火这一物,她还是不能离得太近,看久了也不行,总会想起十年前那一日的噩梦。
让她不适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她抬手狠狠地揉了揉眉尾,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胡思乱想。她从包袱中取出一颗方才夏荛提到的药丸,如昨夜般直接塞入口中抿化咽下,用苦意堵住自己没完没了的思绪,心里一阵烦躁。
她若自逃出京城之日起,便此生不再踏足这个地方,或许这些让她不适的记忆,能够永远被封存,被忘记,被抛到九霄云外。
可是,她不能,她怎么能忘记熊熊烈火下母亲发出的惨叫?她怎么能忘记父亲一去不回的背影?她又怎么能忘记将军府满地的尸骸与血流成河?
就算这些记忆让她在噩梦开始的那年崩溃几近疯狂,让她在后来这几年也会夜夜梦魇,让她如今想起来依旧撕心裂肺地痛,她还是告诫自己,不能忘,永不能忘。
越是想忘记,却越是强迫自己记起,记得牢牢的,刻入心骨心髓。
刻骨铭心,莫过如此。
她脑中的躁动以及心底的荒凉愈发强烈汹涌,似乎到了唇齿间的苦意,都难以掩盖的程度,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她讨厌这种感觉,非常讨厌,一定要止住这个感觉蔓延。
文凌娴闭了闭眼,忽地抬手撩起衣袖露出右手小臂,看着白日里夏荛替自己上好药已经结了痂的伤口,她眉眼间溢满狠戾之色,抬手毫不犹豫撕掉伤口上结的痂。
痛,真的很痛。她咬紧嘴唇硬是没吭出半点声,却尝到了血腥甜的滋味。
终于,不用乱想了。
她抬起另一只手,隔空挥灭油灯,帐内陷入黑暗,深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