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得是一座高楼满覆的城市,佛像在陆上行人眼中看不真切,只有巨大的身躯,安详端坐在大厦楼顶。让过往的行人窥探几分,却又看不到全貌。在热闹喧嚣的城市,安于高处的佛像好似一个遥远的传说。
不知身处何处,过往行人多数高鼻深目,符合白种人的面部特征———此刻的我在国外。
开始只能仰视的佛像此刻就近在眼前,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但却明晰地知道此行是专为这座外国城市的佛像而来。
作为一位专业记者,我拿着话筒,站在城市顶楼,时不时拦截过往游客,对他们进行有关此处佛像的采访。
“先生,您好,对于建在城市顶楼的佛像,您有什么看法?”
我对眼前这个清瘦的外国男子笑道,可他忧郁的神色透着几分飘忽题外的悠思。
“先生,您……”我看着他,他看着近处的佛像,眼神好似烈阳下被“烤”坏的冰块,不是泪的、难以言状的情绪,空空流失着,可是苦就苦在,他的形体无法全然融于他的心绪中,以至于他看上去如此割裂,如同游走于两个世界的孤魂。
这位神态相当悲天悯人的先生貌似忽视了我的存在,很快就要与眼前人息流动的世界脱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佛像深深地看着他,纵容他无限自由的意识在楼顶飘飞。
刹那间,他看向我,眼中多了几分诉说之意,他张了张唇,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可我又知道他在说什么。
活了这么久,我竟不知我竟有读透人心的本领,因为在梦里,所以也将诡异视作平常。
他想表达的是“看到那么端庄的佛像,才发觉西方艺术的淫荡是如此荒唐”
而他,作为一位艺术品收藏家,为自己不明良莠的过往感到愧疚。
这不得不让我重塑心中对艺术价值的探究——艺术,是带给人无与伦比的精神刺激的。她不只是点缀日常生活的存在,也不只在鉴赏大师理性的点评中体现价值,她最美的体现,永存于人的心灵被震撼的那一刻。
而这位外国旅人对佛像自持之美的震撼,推翻了过往对美的认知。就那一瞬,他为佛像游走于两个世界,现实与思绪无法归顺一方的那一瞬,地球所有的江海汇集,也不及他精神之海的浩渺广博。
然而,当他发觉现实世界的残缺无法为他的精神之海汇集源源不断的水流时,他情愿抛掉过往在物质世界的一切,让他的心灵完全融入精神领域中,他的全部为颠覆以往的艺术而颤动。
于是他选择了跳下去,从楼顶上,很高的地方,以此解脱与赎罪。众人的惊呼不绝于耳,但先生坠下的泪却是相对静止的,他即将接受清晰且剧烈的死亡。
死亡前在高空中的宁静很是神圣,梦中我这样想着。
我的目光顺着他跳下去的方向,仿佛只能看到他为佛像而朝天的脸,他为震撼灵魂的艺术临死前仍心甘情愿噙着的笑。
请原谅艺术家的疯狂。我看着他坠下去,远景早已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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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后我才知,这种疯病名为“司汤达综合征”。也许梦中先生的境遇,更多的是我理解的司汤达综合征——为绝美而震撼至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