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一线的生活似乎过得飞快。这会儿已经到了11月，入了冬后气温也明显降了下来。
十一月过了大半，北泠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余荔在南方长大，小时候几乎没见过雪。尽管这已经是她来北泠生活的第五个年头了，每次遇到雪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激动。
尤其是初雪，是一年中难得欣喜的日子。
这是个清晨。余荔睁眼时，外头正纷纷扬扬地落着雪花，地面仍未被雪完全覆盖，只是星星点点地覆了白色。在清亮的反射下，早晨的街道格外明亮。
她翻了翻日历，11月22日，恰好是小雪这个节气。北泠位于中原靠海的地带，这方面似乎格外精准。
因这场雪，余荔破天荒地迅速洗漱完出门，到航天局的时间较平时早了半个小时。她训练的那栋楼下面是个面积不小的休闲区。余荔没着急着上楼，而是想在长椅上坐一会儿，看看这北泠的初雪。
这样浪漫的时间，理应是和最亲近的人一同度过，但余荔似乎满足于这样独自安安静静地坐着。她想不到找谁，觉得林浅应该也不会有这闲心专门来这儿陪她看雪。半年来，她除了江晚没有什么同事，加上训练又忙又累，似乎越来越习惯了独来独往。
余荔隔着手套接了几片雪花仔细端详。六角的形状，形似冰凌又极为小巧可爱，实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她望了一下四周，发现几条长椅上也坐了些人，似乎都是正安静地享受着这第一场雪。
四周的地慢慢被雪覆盖，遮住了原来的深色石板，变得洁白一片。有时，她觉得雪真的美好至极，是洁净万般事物的存在。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她点开微信，看见“林浅”那一栏多了个红点。
林浅：“下雪啦。”
林浅：“我记得你喜欢雪的。找个时间我陪你一起看啊。
林浅：“还没教过教你堆雪人呢。”
余荔弯唇浅笑了一下，正想回复，却听到一个男人招呼自己的声音。
她应声望去，看见一个男人坐在自己旁边，个子很高，长相颇有英气。余荔瞬间认出了那个人。
前男友。
大四那年谈的。
“……”
男人名叫范译，是和余荔同届的同学。大四的上学期，两人短暂地在一起过，也是和余荔的任何一段感情一样，在两个月后无疾而终。
和大多数前任一样，余荔对此人印象极为淡薄，是分过就忘的类型。余荔偏着头瞧他：“你来这儿工作了？”
“是啊，毕业之后就来了。”
她回想了一下，没觉得毕业后在哪里见过他，可能是在另一栋楼工作吧。
“小荔，怎么很少见你来这边？”男人的话声彬彬有礼，脸上的笑容也并不让人觉得猥琐，但她还是听出了点不对劲。
毕竟是有过往的人，这会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还用“小荔”这样的昵称称呼，感觉十分不自在，而且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江晚和她已经认识了好几个月，两人相处时间也多，依旧是直呼其名。
余荔手上回林浅消息的都动作没停，礼貌性地回道：“今天下雪，就来坐一下。”
范译像是得到鼓励一般，话也多了些：“我记得大学那会儿下雪，你也是———”
听到前任谈起她之前的经历，余荔莫名觉得有点儿反感，一早过来的心情也不知不觉消了大半。没等他说完，余荔刚好回完林浅的消息，准备起身离开。
很巧，她看见江晚从自己面前经过，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一般起身跟了上去，向范译丢下一句“我先去工作了”。他在原地看着余荔和另一个男人并排离开的背影，有点儿怔。
江晚难得穿了件白色羽绒服，发梢上落了点雪花，此时被雪衬得眉眼更加干净，满身少年感。
“下雪啦，江晚。”不知为何，她再度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嗯。”
……这话无波无澜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余荔对他这平静的表现有点儿无语，但转念想到了之前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江晚似乎是本地人。那看了二十多年雪，也确实不需要怎么激动了吧？
“跟谁说话呢？”依旧是刚才的语气。
余荔脑子有点空白。说是前同事，又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个部门的。来不及思考，她下意识地吐了三个字：“前男友。”
“噢？”江晚似是来了兴趣，转头若有所思地瞧着她，语调闲散又吊儿郎当。
“那怎么还———旧情复燃了呢？”
“没有，”余荔面不改色地解释，“我都快记不得这个人了，结果刚刚他突然坐在我旁边。”
莫名地，还被他看得有点心虚。
“是吗，那你还挺绝情。”
“……”
余荔一瞬间觉得挺无语。如果自己真的表露出一点儿没有把前任忘记的迹象，得到的一定会是他带着哂笑的讽刺。可现在这样又被说绝情。
还让不让她做人？
江晚忽地轻笑了一声，收起了看她的目光，像是因为扫了她的兴而感到抱歉，没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嗯，下雪了呢，挺好的。”
余荔忍不住偏头看他。他本就生得极好，这会儿又像是专门为这场雪而生的。肤色冷白，唇色也偏浅，身材高瘦，身着白色仿佛能与这雪融为一体，却又因为深邃而清晰的五官和纯黑的发色而分别出来，成为人群中那个最为亮眼的存在。
“……”
一瞬间，周围一切仿佛都被虚化了，耳边只剩下扑扑簌簌落雪的声音，唯独眼前的人清楚至极。两人并排走着，余荔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出白气的温度。
暧昧丝丝缕缕地发酵，难以抑止地扩散开来，氤氲在两人之间。
一瞬间，她像是被摄了魂魄一般，不受控制地抬手，打破了最后一丝距离。她踮起脚来轻轻拍掉他鬓角的雪花，又为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做这个动作时，江晚的身子似是僵了一秒，随即恢复了正常。
下一刻，像是要礼尚往来，他转过身子，把她脖子上的围巾理好，又掸掉她肩头落的雪。
一瞬间，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余荔完全无暇顾及周遭的一切，适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像是被全数忘记了。
她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余荔双手插进衣兜，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他结束动作。明明是几秒钟之间的事，却像是过了几年。
她极快调整好神色，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定地走着，没敢看江晚的神情。
一路上看到很多人投来目光，也没觉得什么。
这天她也穿了件浅色羽绒服，脖子上围了条深红色的围巾，衬得皮肤很白。两颊被冻得微红，发梢和眼睫上都落了雪，五官清晰而柔和，绝对是让人一眼惊艳的美。
———这两个人加上这初雪，确实挺视觉盛宴的。
这里离航天局的主楼不算很远，走了须臾便到。上楼后两人很快进了各自的办公室，没呆在一起太久。
余荔坐在里头为一会儿的训练做着准备，一面想着刚才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算不算正常，但江晚不但没有躲闪的意思，反而和她礼尚往来。
像是觉得完全正常，又似乎只是因为吃不得亏。
她很想知道，异性同事之间，是不是都会这样。如果不是呢，她刚刚就是做了不恰当的行为，就会被李信嫣说成是“勾引”。但她不是那个意思。
一瞬间，余荔的心情受到了扰乱，有些闷烦。
……
时间并不宽裕。余荔拿上装备，想把围巾扯下来，忽然注意到了被江晚整理过的痕迹，心跳有点加快。顿时，心像是被什么填满了一样，再也没法顾及刚才那一点点胡思乱想。
本来，他这人就和初雪天一样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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