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我們就一處活著,不活著,我們就化灰化煙,可以知冷知熱。恍惚間想起少年時胡鬧的言語來了,說是買兩塊同一處的墓地,死後自會長眠,那時再忘我的在一起,才發現我原本也是無欲無求的,埋在一起就夠了。」
15*
人不人鬼不鬼的,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只是后者不会再被言语刺痛被回忆捆绑罢了。
舒怩分不清持续不断的雨季是来自于现实还是她的臆想里,锈迹斑斑的四肢在这些个时刻绵软无力起来,这样的感觉越是强烈脑海里走过的画面就越多,断断续续的却不仅仅是一闪而过。
最为清晰的不过是那个下午,阴着天,她去镇上简陋的法院参加一个开庭,吸干她血肉的家伙被抓起来要判刑了,却和她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只不过因为和一个有钱的租客起了几句口头争执延续到拳脚上就被人家告上了法庭。
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被原告的律师硬生生拉扯得判了那个家伙三个月。
舒怩从来没有像那一刻这么觉得有钱真好。
可是当警察押送着那人离开法庭时,他回眼一瞥突然看到了在角落里的舒怩,眼神对上的那一刹那引起她剧烈的不适,比做高原反应她想是适当的,和那样的被迫缺氧一样的生不如死,那人仿佛看见她颤抖的视线和猛缩的瞳孔,带着那抹残忍像那天破开她的身子一样凶恶又顽劣的笑容,嘴巴一闭一张,落进舒怩的眼睛里。
她看懂了,他在做口型说:“等我出来。”
于是原本肃静的大堂里,舒怩像是受惊的小兽发疯了一般跌跌撞撞的逃也似的跑了出来,扶着镀着金边大门干呕个不停,仿佛要那还残余在身体里的灵魂一起吐出来一样,直到嗓子里蔓上血丝味传出阵阵钝痛。
快死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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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一点时才发现自己缩在朴智旻的怀里,他湿热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脸上,唇瓣微张正好好睡着。
又往这个怀抱中靠了靠的她竭力回想着参加那天开庭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可是越想头越痛,窒息的感觉就越强烈,舒怩好像是条被海浪送上沙特的鱼风吹日晒让她干枯的生命就要耗到尽头了,几乎是求救一般她撞上了朴智旻还在喘息的唇渴望渡一点活气。
慢慢醒过来的朴智旻反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再度加深了这个吻,用舌尖交缠出的刺痛唤醒她久违的理智,彼此分开时脸颊上沾满了舒怩流的泪。
“做噩梦了嘛?”
说着,一只手抚上她的额头,把潮湿的碎发都别到一侧。
舒怩接过他的手,摊开,将脸轻轻靠上去像是一个求爱的小动物,来回摩挲,泪填满了朴智旻的指缝,让他的眼眶也开始变得湿漉漉。
“下雨了,智旻,我要被这场大雨淹死了。”
从那通电话过后,舒怩破碎的话语再没有了逻辑,朴智旻只能试着在她支离破碎的灵魂中再拼凑出一个自己。
他曾觉得自己足够正常足够健全,说不定就能这样稳稳当当的接住舒怩的一切情感然后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生也没什么,他们都是被遏制生长的孩子,早已与这个世界脱节变得不为人知,停滞就是倒退的向后。
舒怩在朴智旻的手腕上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拽过来一看是她戴了三年如获至宝的腕表,她盯着上面一刻不停转动的指针慌了神,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
“它,开始向前走了啊。”
滴滴答答的走秒声充斥着她的耳畔,像儿时贴着海螺听到了的海浪鸣叫声一般那样的不真切。
有的东西就像这只腕表可以被修好,然后轻而易举的忘记三年来的滞留再次向前走了,有的则像一封封在水里泡烂无力抢修的信,只能烙印在脑海中,把那些被它记录流淌的时光狠狠捆住。
“朴智旻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也仍旧爱你,只增不减。”
不知道对着腕表沉默了多久,舒怩颤颤巍巍的开了口。
“可是一切好像又都不是那么回事了。”
朴智旻想回答她,在肺腑里搜肠刮肚一番却找不到能够说出口的语句,都太轻巧了,接不住舒怩被三年折磨出的沉重。
烦躁的摸索口袋想摸出一支烟,事实上他很久不好好抽烟了,只是对着发呆看烟头被火星一点点吞噬成灰,再轻轻一弹指把灰都震得粉碎,好像击垮他们任何一个脆弱不堪的躯体,都已灰心。
怎么有些东西在这个世界说过去就过去说结束就结束了,可她偏偏被挟持着要在其中挣扎痛苦的过一生呢。
“舒怩,在我这里还没有结束。”
黑暗中,一个火星若隐若现,舒怩咬住指尖压下哭泣,猛然间思绪飘荡起来,或许在鬼魂那里才有生生不息。
*tbc*
烏鴉好像都不是我想的那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