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濕潤的眼波流淌迴盪,是倒映月影中推動著我心的海浪,比溫柔親昵更複雜的神情,在我的身上駐留化作小時候聽過的故事,於是我回過頭,他的影子就在我腳下,我們過早的便融為一體,無需推波助瀾便不分山海。」
04*
有时候就觉得,命跟骨灰一样轻巧,朴智旻干脆趁着忙里偷闲的空挡与舒怩打趣,以后不要买房了买块挨在一起的坟,死了同葬,也算同床共枕过。
舒怩不说话,目光追随着窗外,一对少年男女正骑车驶过,女孩坐在自行车后座泼辣的捶打在男孩的后背,最寻常不过的打情骂俏,听不到在说些什么,只是微红的耳尖和颤抖的睫毛以及颠簸时下意识揽上腰的双臂,让舒怩不得深深叹气。
“智旻,我们买个自行车吧,你载着我。”
朴智旻装作不知所云的样子,笑着说:
“为什么我要载着你啊?”
身旁的小疯子却住了嘴,不再言语。细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瞳孔中复杂的情绪,她离开了窗边发带被刚刚扒着的姿势压得皱皱巴巴不再飘逸,似幽怨似怪罪,一种难言的悲伤在房间里化开顺着光线散播填满了每一处地方。
那是朴智旻第一次知道,他的小疯子是不经逗的。
他不是没有见过舒怩失笑的脸庞,这次却没来由的惊慌,她也如不可控的一缕昏光只能烙印在手掌上起无法被攥紧那样。
后来的某一天,一辆谈不上新的自行车停在舒怩的眼前,朴智旻背对着她语气算不上温柔却有些局促,不自然的说着:
“上车。”
那是他放弃了换一双新鞋攒钱买下来的二手自行车,有点掉漆他便刷上了舒怩最爱的蓝色。为什么要你载我?原因心知肚明,要一个能心安理得拥抱的机会要一个亲昵耳语不被怀疑的时刻。所以还没有等车开起来,她就紧紧搂住了朴智旻的腰,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幼童。
“智旻。”
她轻轻喊着他的名字,再缱绻暧昧话便不会说了,如同死不放手一般的拥抱,朴智旻感觉背上烫烫的,一滴滴泪贯穿了他的肺腑直至心脏,于是挡住了那些可有可无的碎语,淘洗过只剩下空洞的悲鸣时,泪珠忽明忽暗的闪烁直至她将整张脸埋进去,醉生梦死。
朴智旻那天没有说出那句别哭,从此打开了舒怩为他的泪匣子。
因为那位新的家庭成员,没有人顾得上这个即将高考的长子,朴智旻的一切几乎都是由这个小了他一岁的挂名妹妹安排好的,舒怩平时看上去漫不经心,仿佛没有什么在意,慵懒只顾自己的猫儿,却将他的每天生活安排的有条有理。
除了到校下车前被舒怩自行延长的后背拥抱,还多了藏在卧室门后的晚安吻。
高考前的朴智旻总是日日夜夜的失眠,舒怩干脆坐在他的窗边听他背完知识点,错题集上圆珠笔急促摩擦的声音,恍恍惚惚逐渐迷离,说不清楚她是为什么来的,估计只是那个吻又好像是在图自己的安心。
那段时间他瘦了许多,舒怩却好像一整个人陷下去了,大号校服更加宽松,看向她的时候总觉得好像只红了眼眶的猫,那双狭长藏着细腻的眼睛里蒙了凌晨湿气重薄薄的一层捻不住的雾霾含着泪的颗粒情绪的姿态浸塑蔓延,将朴智旻的视线也模糊不清。
那天晚上接吻后,他抱了她,紧紧的使劲的,可舒怩好像碰不到边际一样是个无底洞,他的小疯子变得好瘦好瘦,脸蛋在五月份还如夜晚未消散的露珠冰凉刺骨,于是脸贴脸取暖一般的说些体己话,比深情更难懂的比亲昵更复杂,彼此身上相同的薰衣草皂香将他们融为一体。
她好像变成了朴智旻蹉跎岁月中的一个永恒点,沉进识海里下坠落地。
舒怩真的好傻、好傻、好傻。
她从不问自己复习的怎样要去哪个学校有什么志向,她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看他读书到后半夜额头分泌的薄汗看他眼底熬出的血丝和乌青看他振振有词嘟嘟囔囔的嘴巴最后含含糊糊不清醒吐出几句破碎的话语拼凑出她的名字。
以至于最终还是朴智旻开口问的:
“如果我考不上大学没什么出息怎么办?你要不要后悔的?”
她好像似睡非醒,轻言细语着:
“你只要记得在墓地买块挨在一起的坟就够了。”
听起来不太清醒。
·
离高考还有三天的时候,朴智旻老妈生了。
全家上下有种老来得子的幸福感,当然除了朴智旻和舒怩以外。
他按揉着太阳穴,指尖拂过眼底的深色,软绵绵的靠在舒怩的身上,黏糊糊的说着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们看看那个新成员他们还不知道究竟是妹妹还是弟弟。
被舒怩拒绝了,她帮他在打印机的一堆纸张里整理出最重要的一叠,淡然开口:
“人生除死无大事。”
声音漂浮在他颅顶,像只无脚鸟。
*tbc*
烏鴉与你,只要死后同埋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