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家庄的生活依然如一潭死水,外边的世界已变了,山山阳城里的鬼子撤走了,汉奸们更猖獗了!
上线传来消息,防止黎明前的黑暗或者更加黑喑时刻的到来,杨三木匠也更加谨慎。
果然这样,通常三天出现一次的货郎薛,九天都没有出现在靖家庄,疯子黄也没有出现,杨三木匠嗅到一丝不寻常,于是挑着木匠担子向集镇去,明着找活计,实则打探消息。未到集镇靖乡长派前门张来请,乡公所许多凳子坏了!
寒暄之后,前门张故意磨磨蹭蹭地走在后边,看到杨三木匠急冲冲走着,叫道:“三木匠,夏日荷花如何雕?”
“先雕烈日照大地,再雕荷花水上飘,水下游鱼不曾见,并蒂莲藕水中藏!”
暗号一下子对上了,前门张高兴地说不出话,因为自己的上线张浩已被杀多时,被杀前命令自己保护好自己,自己蛰伏了几年,一直小心谨慎。
货郎薛被抓,前门黄也被抓,石匠石也被抓,被抓前一直末与自己接头,瘸子仇也被抓,近十名同志被抓。
地下工作的同志几乎一网打尽,此事非同寻常,石匠石紧急时刻,不按常理出牌,佯装招供,但是供出的地点都扑空,之后被单独看管起来,靖乡长只让前门张送饭之类。
昨夜大吵大闹,被乡公所的护卫队打得半死,一会要水一会要酒,折腾到黎明,护卫队员都去睡觉了,前门张送水时,石匠石才与自己接头,并告䜣他与杨三木匠接头的暗号,天亮后,石匠石已成一具尸体,到死都没有出卖同志。
“不知道谁是!应该是误抓进来的,这种撒网方式抓人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宁可错抓,不放过一个!有人提供消息吗?”
“有!具体是谁不知道,靖乡长守口如瓶,很难知道!”
“石匠石让我接受您的领导,现在怎么办?”前门张小心翼翼地问,“乡公所关押着四十九人,具体哪个是自己的同志不清楚,但是没有人招供。现在乡公所守卫队有五十人,三十人是原正规部队投降日本人后留下来,二十人是靖乡长他招募的,都是些地痞流氓,偷鸡摸狗的主。”
“枪支和布防怎样?”
“田营长的三十人人手一枝长枪,手榴弹五个,子弹五十发;夏队长二十人,子弹十发,现在不足十发,因为他们经常去湖堤上打兔子野猪,已所剩无几,还没有补充!”
“田营长,就是和潘寡妇姐妹三个都有一腿,姐妹三为他大打出手的田营长吧?”
“对!就是他!现在最喜欢潘二寡妇,几乎都睡在潘二寡妇家,有时潘三寡妇也来,三人同被!”
“另外,乡公所炮楼上有一挺机关枪,子弹有一箱!现在怎么办?”
“先去修桌椅!”
“会不会有危险?”
“既然让你来通知我,我跑了,你要出事,我一家老小跑不了!我必须去,龙潭虎穴都要去!”
前门张看着杨三木匠毅然决然走向乡公所,满目含泪。
刚进乡公所,靖乡长就迎头撞见,一脸得意傲慢的姿态,耷拉着木屐,宽宽大大的两块布用一条布条捆在腰间,杨三木匠后来才知道是日本和服,看到靖乡长不停地用纸扇扇风,旁边的两个办事员不停地用芭蕉扇给其扇风,四孔朝天地对杨三木匠说:“杨三,乡公所里有很多桌椅凳子坏了,你去把它们修好,木料找前门张去领,回头到我这儿结工钱,一天一个铜钱吧。”
“靖乡长,您说了算!摊上这事,应该的!靖乡长,您不热吗?大热天,您把两块布捆身上。”
“这是洋装,去年冬天去宝应县城松下大佐送给我的,金贵着呢!”
“那真金贵!更附合您的身份!”
“怎么讲?”
“只有靖乡长您这样的身份才能配穿这身衣服!”
“那当然了!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跟你讲一声,在这乡公所不要乱看!”
“靖乡长,这哪还要您吩咐吗?自从您带我们去看三兔子妈洗澡,回家被我大(父亲)捶了一顿,再也不敢乱看了!”
“哈哈哈……你这个杨三,这事还提,那时候不是小吗?也就十五六岁,好奇嘛!”
“你哪里是好奇,就是爱好!三兔子妈被你上手了吗?”
“别瞎讲!她是嫂子!”
“谁不知道,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孑,况且是堂嫂子。”
“也就那么回事。不跟在这瞎讲大头瘟蛆了,出去办事了。前门张,记住,老虎凳多做几个,不信他们骨头还是那么硬,必须把他们嘴撬开!”
“乡长,我这就带三木匠去,中午饭三木匠一起吃食堂吗?”
“吃食堂吧!中午剩菜剩馒头给三木匠吧,他家一窝小崽仔呢!”
“谢靖乡长了,一个铜钱的工钱就算了,多带点馒头回去吧!”
“乡里乡亲的,工钱不会少的,工钱标准是上头规定的,我也没办法,现在的一个铜钱只够三个馒头。前门张,跟食堂老赵吩咐一下,多做点馒头吧!”
“好的,乡长!”前门张一脸的虔诚。
靖乡长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乡公所,两个办事员亦步亦趋跟在后边扇风。
“杨三木匠,跟我走吧!”前门张在乡公所其他人的注视下,语气很不善,对杨三木匠说,如果不这样的语气,会显得与乡公所其他人格格不入。
“好的!”
随着前门张来到木工房,木工房就是审询室,在牢房旁边,看着地上一摊一摊血迹,断了的木棍,带血的皮鞭,带血的老虎凳,辣椒水,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呤声。
杨三木匠听到呻吟声在思考,这样的安排是靖乡长有意安排,还是无心之作。
正在沉思的杨三木匠被前门张的关门声唤醒,大声说道:“杨三,跟我去领木材吧!”
然后小声说道:“现在怎么办?有几个人有可能熬不过今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同志?”
“在乡公所靖乡长最信赖谁?”
“沒有!他对谁都不信任!只有戴寡妇母女能得一点信任。”
“戴寡妇?我知道了,靖乡长的妻弟媳妇!你把乡公所的布防及牢房情况摸清楚!”
“好!”听到门外有动静,大声说道:“靖乡长说了,如果木材不够,戴寡妇家有许多木材,去拉,由乡公所与戴寡妇结算!”
“好吧!”杨三木匠语气一如平常。
杨三木匠拿尺子墨斗一番弹线测量课料,差了很多,去找前门张,顺便仔细观察乡公所的情况,多次走错门,但是走错门也没有关系,乡公所里人基本都认识杨三木匠,乡公所木工活都是杨三在干,其他人以为杨三得了多少好处,其实靖乡长是为了更好的抽油水,截留工饷。
其实杨活木匠是为了更好地了解乡公所的人员及布防,以便情报送出后配合后期工作。
找到前门张说明短少许多木料,需要去戴寡妇家去拉。
“中午了,去食堂吃了饭再去?”
“先去拿几个馒头垫一下肚子,回来再吃!去迟了,戴寡妇睡午觉,不方便叫门。”
“行!我在食堂等,把剩下全给你留着,手快打手慢的,都在争这个剩菜剩饭,虽然夏麦刚收上来,又有几家不挨饿呢?”
杨三木匠拿了几个馒头直奔戴寡妇家。
以前戴家破败不堪,自从死了男人,反而把房子整饰一前,以前泥巴墙换成青砖,猫洞窗户换成木框镶玻璃,房间通亮,草房换成小青瓦,已超过了世代生意人家潘家。
杨三木匠看到大门没门,敲了敲门旁砖,只见戴家姑娘袅袅婷婷地来到门口,手中摇着芭蕉扇,未施脂粉,见到是杨三木匠,又喜又羞,说道:“三哥,中午大热天来,有事吗?”
“乡公馆木材不够,靖乡长说到你家来拉,木料放在哪里?”
“噢,有,在后院,在他春天购买的!三哥,五哥有消息吗?”
“还没有!别等了!找个人家嫁了吧?”
“我倒是想嫁啊?老畜生霸占我妈,还霸占我,我妈是寡妇也就罢了,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他霸占着,春子媳妇不给他上手,他就把春子媳妇送给了他的主子,春子媳妇不堪受辱,死了。如果我没有给他上手,我的命就和子媳妇一样的结局。”
“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了!你知道乡公所又抓人了吗?”
“知道!是秃子青!”
“他?!他不是也被抓了吗?”
“苦肉计!他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畜生吩咐了只打他脸不打身体,他叫喊得比别人声音大!”
“到底哪些人是游击队的人秃子青交待了吗?”
“暂时是五个人,另外知道十个是筹码,在和老畜生谈条件!”戴姑娘悄悄地说完这一切,又小声问道:“三哥,我这名声,五哥回来还要我吗?”
“别担心!在这乱世能活下来就是好事,老五回来,我们杨家来强娶,姓靖的不敢与我杨家硬杠的!”
“谢谢三哥,有你这句话我一定要活下去!我等五哥!”戴姑娘满面愁容的脸舒展开了,露出羞羞的笑容。
“你妈不在家吗?”
“在睡午觉!”
“你也去睡午觉吧,我量好就拉走!”
“睡也睡不着,昨天晚上无意中听到老畜生还和我妈嘀咕,三哥你就象游击队的眼线,准备采取措施,诈一诈秃子青!老畜生知道四娘莲儿是陶队长的妹妹,想把莲儿抓到乡公所给守卫队员乐呵乐呵几天!”
杨三木匠听了,仿佛一连声的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