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真好啊。”听清楚了程今朝的回答,霍不疑忽然低低地笑了两声,他的眼中仿佛忽然多了几分猩红的血色,看着十分骇人。程今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将江识仪挡在身后。
遇到危险时,母亲下意识保护孩子的动作,深深刺痛了霍不疑的眼睛,也刺痛了他的心。他有些恼怒,却又有些失落地想着,原来有朝一日,程今朝也会将他视作危险。
“妙妙。”就在二人气氛胶着之时,有青衣的翩翩君子穿过人海走到程今朝身旁,与她并肩而立。江景桓轻轻摸着江识仪的后脑勺,与程今朝道,“之前在路上遇见了阿姊与姊夫,说是仪儿不见了。”他温和地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新妇,“妙妙可是吓坏了?”
不知为何,一见到江景桓的身影,程今朝方才所有的忐忑不安与惊慌失措都消失了。明明江景桓的身影并算不上高大威猛,可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她眼前的时候,却足以给她无尽的安全感。她后知后觉,原来不知何时,她已经这般信赖江景桓了。她看了一眼霍不疑,往江景桓身边贴近了半步,解释道:“是小霍侯救了仪儿。”
“原来是小霍侯救了幼子,在下实在感激不尽。”江景桓一手揽住江识仪的肩膀,一手牵住了程今朝的手,二人十指相扣,他望着霍不疑,神色自若,“如此大恩,江都郡王府感激不尽。小霍侯若有所求,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辞。”顿了顿,他又道,“自然,以小霍侯的品行,想来也不会令在下去做违反国法与本心之事。”
“江都郡王说错了。我这个人,从前就没什么好名声,自然没什么好品行。”霍不疑似笑非笑,唇角带着一丝讥诮之色,“郡王盗走了我的珍宝,如今却来问我有何所求,岂不可笑?”
“小霍侯慎言!”程今朝还未说话,江景桓便已然皱着眉呵斥了霍不疑的轻佻之言,他这样温和的人,竟也会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他的身形自然比不得自年少时便在军营中历练的霍不疑高大,可即便是他这样素来不擅习武的文弱公子,也是打从骨子里存着不容侵犯的底线的,“我与今朝的婚事,乃是陛下与宣氏娘娘亲自赐下的,既有圣旨晓谕天下,又有家中高堂之命。那日我娶她,乃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既有三书六礼,亦有三拜堂前,我与她,乃是夫妇。而小霍侯与吾妇的前缘,再已过去。还请小霍侯自重。”
江景桓刻意咬重的‘吾妇’二字果不其然地激怒了霍不疑,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他与江景桓之间隔着那样不容遗忘的仇恨,他们自是仇敌,而此时此刻,那个侥幸偷走了他心上珍珠的‘盗贼’竟然还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这让霍不疑如何能无动于衷?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只要此剑一出,顷刻间,便可取了江景桓的性命。
二人剑拔弩张之际,只见闹剧的女主角伸手拉住了她的郎君,纤细的背影站在了二人中间,打断了一切的纷争与硝烟。程今朝的面容微冷,语气中宛若带着冰霜:“小霍侯,当年是你负我,让我也尝了一番情爱带来的痛苦滋味。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早就在我与复仇之间做出了选择,如今家仇得报,心愿了结,却与我缘分断绝,两不相欠,这本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从不属于任何人,我只是我自己,我是程今朝。从前不是那个仅仅被唤作‘十一郎新妇’的小女娘,如今也不再是小霍侯的珍宝。”
“我这个人,素来执拗,也最是注重誓言。”对着霍不疑宛若深渊一般阴暗的双眸,程今朝一字一顿道:“若有相负,此生绝不原宥。”霍不疑,你既负了她,与她,便再无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