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后悔的,这个世界上让我后悔的事并不多,其中有一件事就是成为你的导师。”
格伦换了身休闲装,嘴角噙着笑看着餐桌对面的希里亚切下一块西冷牛排。
“那真可惜,这已经成为事实了。”
希里亚专心地切着牛排,眼神都不分给格伦。
“你觉得我的治疗方案有问题?”
“您不能指望一个精神病去治愈一个躁郁症患者。阿勒夫太不可控了,我以为歌乐山上那段时间您已经清楚认识到这一点了,我亲爱的老师。”
希里亚耸了耸肩膀,端起红酒杯。
“谁说得定呢?在催眠结束前,就这么活在他自己的美梦里也不错。”
格伦挑眉问着,“谁的美梦?”
“这难道不是一场双重骗局吗,老师?”
希里亚没有回答。
这究竟是谁的美梦?
“我该回歌乐山了,还有一大堆病人等着我,而你,还是带着我教给你的催眠术回你的家乡去吧。”
格伦弯着嘴角,笑意盈盈地,“老师,您已经没有病人了,不记得吗?”
希里亚拿起外套已经走到出了餐厅,格伦自嘲一般的笑声在空荡的餐厅里清晰可闻,侍者走过来了,“老板,快到正常营业时间了,需要为您收拾一下吗?”
格伦摆了摆手,“不必了,这张桌子空出来吧。”
歌乐山上意外地安静,希里亚回到办公室后就坐在椅子上望向外面的天空。
这究竟是谁的美梦呢?
阿勒夫为什么说歌乐山的云很好看?
希里亚低下头抬手揉着额头,这是我的梦。
桌子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支洋桔梗,绿色的花苞绽放开来展示着玫瑰一样的花瓣。
这是我整个医学生涯中最失败的病例。
房子里的女仆越来越少,但是房间里却越来越热闹了。
戴勒斯整日待在家里带着阿勒夫一起玩游戏、看书、打球、跑步、游泳、下棋、画画、做饭、打扫卫生……
好像要把那几年没一起做过的事情全部做一遍才肯罢休。
“戴勒斯,你真的行吗?”
戴勒斯手里拿着刀,盯着案板上的鱼,“当然可以,它只是一只小鱼。”
阿勒夫放慢了洗菜的动作,就静静地看着戴勒斯一只深呼吸,直到做好心理建设然后猛地挥刀下去。
那条“小鱼”一甩尾巴就扑腾进了阿勒夫洗菜的水池,再也没跳出去,把水池里的水甩飞出来,溅的阿勒夫脸上都是。戴勒斯连忙放下刀抱过阿勒夫转身挡住甩出来的水滴,叫女仆进来杀了鱼。
干纸巾的触感有些毛糙,但是因为戴勒斯动作很轻,反倒弄得阿勒夫有些痒。
只是动作太慢了,直到女仆收拾完了厨房,只剩下等着饭菜熟了盛出来这一步,戴勒斯还没给阿勒夫擦完脸。
“可以了,只是一点点水。”
话这样说着,两个人谁都没用动,彼此望着彼此的眼睛。
戴勒斯确实只是想擦干净之后就亲自做饭给阿勒夫吃的,但是好几年没见阿勒夫了,好久没这么近地看着他了,他的眼睛、睫毛、鼻子、嘴巴……
阿勒夫直直地看着戴勒斯的眼睛。
哥,不要让我做这样的梦。
我会溺死在你高山湖泊一样的蓝色瞳孔里。
早在几年前或许我就该把你关在家里,就像养一只宠物小猫一样。
会吓到你的,就像你找到那些情书一样,不过我又有什么错呢?我把它们藏在衣柜的最里面,还是被你翻到了。
阿勒夫,也许我就是为了爱你才出现的。
直到鱼汤已经熬好的声音高亢地结束这场意外,阿勒夫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站好了,戴勒斯横抱起阿勒夫朝着浴室走去。
“我帮你清理,很快,马上就下来吃晚饭。”
阿勒夫疲惫地靠在戴勒斯胸膛上,“嗯”了一声。
“哥……我还醒着,对吧……”
这句话的声音很小,被浴室里的水声盖过去了,戴勒斯没注意,幸好阿勒夫不算清醒。
“好喝吗?”
“尝尝这个,这个是我亲手做的。”
“还有这个,你最喜欢的口味。”
阿勒夫往嘴里塞着饭菜,都要嚼不动了,倾身给戴勒斯也夹了一大碗。
“这些菜虽然都不是我做的,但都是我洗的,尝尝。”
戴勒斯猛地笑开了,揽过阿勒夫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口,“很好吃,特别好吃,你也好吃~”
真该让希里亚来看看,病历本上写着的精神病人现在过得有多么正常,而且幸福。
希里亚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墙壁。
我编织的这场梦什么时候醒来呢?
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我的最后一个病人,就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