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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哀:莫比乌斯

2020年秋

工藤新一坐在驾驶座上,久久未能从看完纸条内容的震惊及苦楚中拔出来。

“工藤,我们在一起吧。

“不想在行动前夕说这些扰乱你的心绪,于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最近总是会梦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自己被杀什么的,虽然不是很相信梦,但是也害怕这些话真的没有机会说出口。

“如果你有机会看到这个纸条,希望是将来行动结束后有朝一日我向你坦诚的时候。

“当然,更希望你能发现这个纸条,然后选择和我在一起。”

原来灰原哀也早就属意于自己,他从未见过灰原哀这样的口吻,她面上云淡风轻不露痕迹,仿佛从未将感情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也从不过分煽情,可隐藏在平静湖泊下的,是风暴狂澜。

只是他现在宁愿不知道这份心意。比起深深遗憾,这种迟到的心意显然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他推断过无数次天人两隔的案件,无论死者的惨状是如何,看着那些当事人悔恨跪地,那些家属流泪沉默,他总是会默默地想,或许死亡对留下来的人来说才是更大的痛苦。

应该早点发现这个纸条的,能赶在行动来临之前发现就好了,工藤新一双目紧闭靠在座椅上不住地想。

自己明明早就知道,灰原哀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坚强勇敢,至少在面对感情问题时,她一定会比表面的逞强来的要脆弱,从小失去正常童年失去亲人的痛苦,让她在感情上有所缺失,因而会比任何人都要看重感情。

他有些自嘲地勾起了嘴角,灰原她还真是厉害啊,让平时洞察细节的他也错漏了她的心意。

这后知后觉的感情直到三年后才穿越时间的洪流滚滚而来,将他淹没,时光的缝隙终究没能容下小小的两个人。

工藤新一将纸条郑重地放进口袋里,又将用来缠绕纸条的红丝带重新寄回手腕上,做完这一切后他神情恍惚地看着远方黄绿连绵的山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眼角有些酸涩,咬咬牙硬生生忍了回去。

他已经很善于将负面情绪压抑住了,虽然今天发现的这张纸条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震撼,可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不能一直被负面情绪控制,否则终有一天会被反噬,时空本身就是一条巨大的丝带,每个人都在上面被推着前行,无法停歇。

他踩下油门,车身滑入午间的阳光里。公墓是在半山腰,工藤新一驱车下山,车胎却在中途出现了小故障。他无奈地撇撇嘴,恨恨敲了一下方向盘发泄怒气。将车停在山道旁的应急停车带里,从后备箱里拿出工具箱。

正修着,山间小道里突然走出来一个僧人,他不声不响地来到工藤新一身旁,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您…是有事吗?”出于礼貌,工藤新一还是停下了手中的修理动作问道。

“无事,只是看施主眉眼略带愁容,似乎遇到了不好的事。”僧人笑眯眯地盯着他,把他心里看的一阵犯怵。

“啊…对,车坏了是很困扰,谢谢您关心了。”

公墓下来的马路上遇到一个不明身份的僧人,说起来倒是听得人背后一凉。不过工藤新一见过的刑侦案件不要太多,倒也说不上害怕,此刻的他只觉得是遇上老神棍了,大概是那种装成僧人到处招摇撞骗以此为活的吧。

“这红绳挺有意思。”僧人笑眯眯地盯着他袖口露出来的那一小段红绳开口道,话一出口工藤新一便十分警惕地看着他,不知他此话为何意,便也没有回答僧人。

“别紧张,只是来提醒你一句,你所困扰的事终究会解决,这一次一切都将改变,静待最后佳音吧。”僧人朝着工藤新一腕间的红绳挥了挥手钏,像施法一样,说完便笑眯眯地回头走了。

工藤新一不解地挠挠头,没将僧人的话放心上,大概指的是修车吧,毕竟真正困扰他三年的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来了,又谈何改变呢。

这老神棍也不提什么算卦骗钱的,倒还挺有职业操守,工藤新一暗自腹诽道,将车胎修好重新开上路。

下了山,街边人渐渐多起来,比起山上公墓的寂静,这里才是人世间。

工藤新一找了家餐馆解决午饭,当他出来时已经是中午一点了,初秋的阳光依然很热烈地洒满这人世间,他眯起眼看着阳光,准备逛一逛再开车回去。

他走向斑马线,站停等待着绿灯,却在不经意间看到对面同样在等绿灯的人中有一个娇小的身影,五六岁的样子,正东张西望着,像是迷路了。

她的视线转了过来,茶色的短发,冰蓝色的瞳孔,与工藤新一的视线有刹那的交汇。

工藤新一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绿灯亮起,他迈不开步伐,对面的女孩却朝向这边越走越近。

直到女孩停在他的面前,开口用略清冷的声音向他说道,“大哥哥,我迷路了,你能帮帮我吗?”

十分钟后,工藤新一坐在公园秋千上无奈地看着这个小姑娘在滑梯上乐此不疲地爬上爬下,心里不禁暗暗吐槽自己刚才居然以为这个小女孩是灰原哀。

虽然小女孩长得和灰原哀几乎一模一样,但性格却天差地别。看着这个小姑娘顶着他日思慕想的人的脸玩滑梯的样子,他简直感到人生的幻灭。

但他盯着她玩的样子,转念又想,如果灰原哀能有这样的童年该多好,看着这个小姑娘稚气的脸,因为在滑梯上爬上爬下而洋溢着红晕,他不由地将灰原哀代入进来,不住地想,灰原哀是否也曾一样的稚嫩过,像娇嫩欲滴的红玫瑰,在某个时刻热烈地绽放过。

小姑娘跑到秋千边,坐在工藤新一旁边的秋千上荡了起来。他看她气喘吁吁的样子,起身准备去自动贩卖机上买些水来,却突然感觉在公园树林旁的阴影处有几个视线落向这边,他四处望了望,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他也还是不放心小女孩一人留在原地,便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到自动贩卖机前。

因为身高差距过于悬殊,工藤新一没有看见小女孩茶色短发下微微发红的耳根。

“喏给你,小朋友你的家人什么时候来接你呀?”工藤新一试了试易拉罐的温度,确定买的不是很凉的那一款才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说自己和家人走散了,但是她知道家人过会儿会到米花公园来接她,于是便请求工藤新一帮忙指路带她来到这里。

这孩子还真是不怕我是坏人,哎果然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吗,工藤新一心里暗爽,摸了摸脸,他向来对自己的这张脸还是有一定自信的。

“谢谢大哥哥。”小女孩接过易拉罐,两人走到长椅边坐下,“估计等一会儿就来了吧。”

工藤新一看着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手腕上解下红绳递给小女孩。

“小朋友,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他停顿住,思考了一下继续说,“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挺有缘分的,这个红绳就送给你吧,能保护你平安的。”

小女孩接过红绳道谢。

工藤新一看着她低头系红绳的样子,下午的阳光照在她垂下的茶发上,将她的头发染成了淡金色。他打开自己那罐喝了一口,明明不是很凉的汽水,却将他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小女孩皱眉,“大哥哥,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啊,早点注意身体的问题。”

工藤新一还来不及思考她那句奇怪的“早点注意身体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小女孩便突然站起身,俯在他耳边对他说道:

“大哥哥,我家人来接我了我先走啦“刚才一直忘记跟你说我的名字了,我叫…

“宫野志保。”

说完她便朝前跑去,整个身体沐浴在阳光下,像是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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