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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相遇

我很高兴认识你)

  人海茫茫,两个人相遇是十万分之一。

  我奔波在人海中,不知道该去哪。

  人来人往,天色是深蓝色的,感觉好压抑啊。

  我往下看去,是灯火阑珊的马路,车水马龙;是喧闹的街市。

  坐在几十次层的高楼,至于是多少层我也忘了。

  而楼下,好像有人在喊:“跳啊,是不是不敢!”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管他呢,我看我的风景。

  微风吹过脸庞,一丝丝清凉散播在身上,轻飘飘的。

  楼下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都在举着手机,好像在拍我。

  “唉……”我轻叹一口气,坐在楼顶的边缘,荡着脚,感受夜晚夏天的风。

  太阳都下山了,我是不是,也要下去了?

  俯视楼下的人们,怎么连消防队也来了,着火了吗?也好,烧死也不错,烟熏死也可以。

  但是会不会像电影里一样全身黑黑的,那不要,太脏了。

  可是从楼下跳下去,脑子会凹进去,好丑……不跳了。

  正要回头,身后的门何时被撬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七八名消防员。

  我带着悠闲的心态问道:“你们干嘛?”

  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消防员轻声细语道:“你坐在这里很危险的,快过来。”

  很危险?

  我觉得还行吧,不会掉下去的。

  我问:“为什么要过去?我只是来吹风的。”

  他说太危险,这样容易掉下去。

  掉就掉呗,反正也没人心疼我,死不死都一样。

  我说这里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无障碍天窗,吹得舒服。接下来就是消防员对我灌输安全教育,说的什么没听进去,就像个破洞的袋子,放什么,掉什么。

  我眨巴眼望着他,有看了看他身后的同事。

  他的身后还有人等他,我没有。

  他为什么要管我?我爸我妈都没管,都巴不得我死,凭什么管我?

  活着时百般刁难,想死时万般劝切。

  只有把人往绝路上逼,才知道是在害人吗?

  为什么没有人要我……为什么你们都要扔下我……为什么你们都巴不得我不得好死……为什么……为什么!

  头好痛啊!

  就像被枷锁囚禁,禁锢在这若有若无的牢笼里。

  身子好轻,这是自由落体的感觉吗?

  眼前模糊的景象已经让我分辨不是是现实还是幻境。

  我似乎躺在冰冷的地上,拼命摆动四肢,像一个坠落深渊的天使挥动破碎的羽翼,终究都是徒劳。

  当灵魂出窍,离开躯体时,是一瞬间的挣脱。

  我醒了。

  梦。

  睁开迷惘带有一丝朦胧的眼睛,窗外的一缕强光照射到了我。犹如隐天蔽日潮湿阴暗的角落生出一盏萌芽,很显然,它不应该出现在这。

  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病床,来来去去的护士。

  这里,是医院?

  一名护士来到我的身边,见我似乎醒了,问我能听见我说话吗?然后再伸出两只手指,问我这是几?

  我呆呆的,没反应过来。

  她好像很期待我回答她,但我刚睡醒,不想理人。

  她走之后,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望着天花板发呆,想一些没用的东西,例如:今天星期几?我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过去多久,我清醒不少,坐起来打量四周,却头疼的不行,似乎有人在用木棍在我的脑子里搅得天翻地覆。

  在我头疼的要炸掉时,身旁来了一位医生,在和我说话,可头太疼,没听清。

  脑海里喷涌出断断续续回忆,似乎是因为我跳楼没成功被救回来的。

  待我缓和一些后,疼痛一阵阵退散,只留下涨裂的感觉,像吹的很大的气球,碰一碰就有可能会炸。

  医生说是我情绪长期低落,又突然被刺激到不开心的事情,才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还说我有轻微的情感障碍。

  有病。

  我坐在轮椅上,可我根本没有伤。

  来到心理咨询中心,这里有一个医生。

  他说,他看了我的病历,是这家医院专门请他来的。

  这么重视我吗?那我以后多跳楼,多让你们重视。

  我下意识往他胸口的工作证看去,二十二岁,孙徽铭,好像还是一个刚转正不久的实习医生。

  他看了我一眼,见我在看着他工作证,他便道:“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孙徽铭,是一名心理医生,你叫什么?”

  “你看我病历,不知道我叫什么名?”

  孙徽铭笑笑:“走个流程嘛,万一看错病历怎么办?”

  我顿住了,因为我想回家。

  哦,着火了,烧没了。

  没有家。

  “你在想什么呢?”孙徽铭问。

  “想家。”

  “也对,在这里也挺闷的。”

  “可是我没有家。”

  他问为什么没有家,我说楼下着火,烧了,他却说,好事呀,拿到赔偿金去买新房子。

  好乐观,第一次见到有人和我这么说话,别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戳到我。

  他突然又问:“你们鉴黄师不是有专门的心理医生吗?他人呢?”

  “受不了我,把我扔了。”

  孙徽铭问我鉴黄师要看什么样的内容,我说大多数都是血腥暴力的,拐卖什么的,我一整天下来也就看八个小时吧。

  他好像沉默了,也对,一般我的同事都是只干两个月就不干了,我记得很清楚,有一个大学刚毕业的,看了两天就走人了,我竟然还干了两年半,在里边也算长老了。

  但是我的心理状况好像越来越低落,老板说怕我想不开,真的死在办公室里,劝我还是不要干了,我说没事,他才没管我的。

  孙徽铭不知道在电脑上敲打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今后就是我的专属心理调整师了。

  我似乎像看见了光一样,意外又惊喜的望着他,“你?毛都没长齐,调整我?”

  望着他的眼睛,天真散漫是藏不住。树上新长出的嫩芽,总是引人注目。

  他道:“别小看我嘛。”

  我们聊了好久,他真的和别人不一样,和他说话好轻松,紧张的情绪也缓和一些。

  我看过的心理医生,比他吃的饭还多,我不喜欢吃药,不好吃。

  他说话好有意思,和别人不一样,我同他分享心情不好的事情,他也会分享给我他心情不好的事情,但他总能从另一个角度看到好的一面。

  果然心情好点了,是我小看他了。

  听见我说我的房子烧了,问我要不要去他家凑合一天,调整好心态再去找房子。

  我没说话,默认了。

  他二话不说就把我往家里带,很干净,很大,他说他的父母在他小时候同时出车祸身亡了,从高中到现在一直是他一个人住。

  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但为什么他可以乐观,我却不行?

  好奇怪。

  晚上,他做了好多菜,说是欢迎新成员入住家里。

  他说我笑了。

  笑了?

  好久没笑了。

  心情不错。

  十一点了,他怎么还没睡?我看电视都看烦了。

  “孙徽铭。”

  没有理我。

  “孙徽铭?”

  没有理我。

  我打开他房间门,原来在带耳机,难怪没听到。

  “怎么了?”孙徽铭扯下一边耳机问。

  “我见你还没睡,就来看看。”

  “嗯……那睡吧。”

  他说另一个房间没来得及打扫,杂物很多,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说他房间,他去睡沙发。

  这是他家,把他赶出去,再睡他的床是不是不太好。

  后来,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

  有点尴尬。

  毕竟才刚认识。

  孙徽铭关上床头灯,卧室外,好像有一盏昏暗的灯。

  “外面的灯不关吗?”我问。

  “晚上留给你上厕所时照路。”

  我愣住了,这种待遇还没有过呢。

  很想说谢谢,又说不出口,害羞吧。

  谢谢你,孙徽铭。

  我失眠了。

  又是望着天花板发呆的一晚。

  他起床了?

  要做什么?

  我锁视他,掀被子,穿鞋,起身,走向门口。

  走向门口……

  门口……

  瞬间,脑海中的一幕被点醒。

  那年我七岁,爸爸喝酒了,妈妈吓得不敢回家,我躲在昏暗的房间的角落里。

  一声巨响。

  门被爸爸敲开了。

  是背对着客厅的光,折射出人影,映在脑海里。

  爸爸拿着酒瓶,摔在地上,将我拉起……

  打我……

  别打我……

  我会听话的,别打我……

  我……

  会听话的……

  那晚,我血淋淋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在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孙徽铭去到客厅,不知道做什么,回来后见我蜷缩在床上。

  他站在门口。

  刚好和我脑海里的回忆冲撞到。

  我大声喊道:“别打我!别打我!求求你了!别打我!”

  我的声音在颤抖,害怕。

  头疼。

  为什么感觉我身上的旧伤好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孙徽铭靠近我,让我放松,深呼吸,可我的脑子里全是幼年时被父亲殴打的画面。

  我无法冷静。

  一次次将温暖的烛光推开,一步步将自己置于深渊。

  置身于深渊中,我仿佛听见来自烛光的呼唤。

  “宁滨!我是孙徽铭!放松,我是孙徽铭,宁滨?对,放轻松。”

  原本全身紧张的我,听见他的声音后,大口喘着粗气,已经满头大汗。

  也许是在濒临死亡的人,会抓上最后一根稻草。

  他轻拍着我,我的意识很模糊,他犹如滋润万物的阳光,在温暖我一寸寸已经被冰封的心。

  在他轻声说话的声音婉如甘泉般清甜。

  “睡吧睡吧。”

  他将要把手抽走,我似乎依赖上他了,紧紧抓着他,不让他走。

  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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