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前夕

茶馆二楼，白行川端起刚泡好的江南春倒了两杯，苏长安推门进来看见里面火盆烧着什么，“怎么喝茶还烧起火了？王爷冷？”

白行川又倒了一杯浇在身侧的地上。

“一些不重要的东西。”

苏长安坐下端走了一杯茶，“嗯，好茶。我来时见到二皇子了，你猜他在哪？”

苏长安知道白行川不会问，就自顾自地接着讲。

“在花月楼，搂着一位身穿粉衣的红倌进去了。”

白行川看了他一眼，又远远望了一眼花月楼的方向。

“青楼人来人往，倒也是个搜集情报的地方。”

苏长安没有否认，二皇子风流浪荡不假，但心里没有想着皇权之争，说出来谁都不信。眼看着白行川一杯接一杯地往地上倒茶，苏长安有些坐不住了。

“江南春也这般糟践，也不知什么能入了摄政王的眼。”

白行川只是抬眼瞥了一瞥，没管他，倒是他又想起那个青面獠牙、狼眼鼠眉。

“苏六今日给我一个好消息，你可要仔细听听。”

苏长安煞有介事地端坐着，让白行川也停了手仔细看着他。

“那日你说的那位狼眼鼠眉，正是平城太守之子，师无嗔。两月前不是有人上书平城太守与江湖势力结党营私吗？一直没查出什么，不过那位公子倒是和北门寒鸦阁来往不疏。长得可是剑眉星目、仪表堂堂，有言曰，公子世无双。”

白行川就料到他讲的不会全是正经事，起身就要出去。

“哎！别急着走啊，北门那边……”

白行川停了脚步，回过头，“查到了？”

苏长安难得地眉头紧蹙，“没有，怪就怪在什么也查不出来。只能说是师无嗔年资尚轻，心高气傲想去江湖闯荡。”

花月楼响起一阵乐声，就要到人多的时候了。

“被二皇子看上，怕是他离不了朝堂了。我先回了。”

苏长安看着关上的门摇了摇头，“可怜人啊。”

一阵悠扬的笛声吸引了苏长安的注意，倚在窗前往下看去，巫寅正抱着娇娇美人儿听着曲儿。

“公子～”

巫寅抓过要摸上自己脸的手，“安分坐着，本公子掏两番卖你一夜，让你别动你就别乱动，不该动的心思想都别想。”

那红倌也没有面露不虞，掏钱的就是大爷。“奴听您的～”

“哼——真是冤家路窄。”

浮川叹了口气，拉着师无嗔回太守府去。

“只是路上瞧见，这次又没冲撞你，何来冤家路窄？”

师无嗔扶了扶面具，“你还想看他再冲撞我一次不成？”

“我哪有这么说？”

接过要从怀里掉下的盒子，“你都带的什么？这么多东西我爹见了又要客套一番。”

“几瓶好酒、糕点，师姐还给无娇和丫头挑了些首饰。”

聊起阁里有关的事，师无嗔又来了兴致。

“逍遥哪去了？这次我回去都没见他。顾伯伯也太谨慎了些，还非要你送我回来。”

浮川不由得拧了眉毛，“他去江南跟着前辈办些事。你往后可不能这么不小心。你是不关心朝堂的事，可师伯伯毕竟是一城太守，朝堂势力争夺免不了暗箭笔伐，你……”

师无嗔觉着不对，“你跟我来，是为什么？”

师无嗔紧紧盯着浮川，浮川叹了口气，“我不清楚，不是正要去问吗？”

一路上两人再无话。

“无嗔哥哥！”

丫鬟拿走师无嗔带回来的东西，师无嗔伸手把丫头接在怀里。

“这样乱跑，摔了怎么办?”

丫头抬头笑笑，从他怀里出来又对着浮川行了个不太规矩的礼。“浮川哥哥。”

浮川笑了笑把礼盒递过去。

“在自家府上跑一跑出不了什么事。送你的。你无娇姐姐呢？”

丫头回头看着门口，“无娇姐姐跟爹爹说话，就快来了。”

师无嗔揉了揉丫头的头发，“兄长们也有话要和爹爹讲，丫头去院里玩吧。”

“好！”

师无嗔指了指旁边的丫鬟，丫鬟跟着小小姐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师明堂带着师无娇进来了。

“爹，阿姐。”

“师伯伯，师小姐。”

师明堂点了点头，坐在主位。师无娇坐在左下位，师无嗔和浮川坐在右边。

“爹，朝中最近出事了吗？”

师明堂欲言又止，看了看师无娇。

“爹，说吧。”

“唉。太子从柳州回京，太子一党想趁热打铁，有意拉拢中立派，二皇子党羽也三番两次被弹劾，摄政王最近倒是深居简出。原想去青城听听你舅舅的风声，许是见我拉拢不过去就想除了我这障碍，江南阳城太守参了我一本。”

说起朝堂的斗争，师明堂一时松了身子靠在椅背上，疲惫不已。自己为官十几载，勤勤恳恳，却不想还是卷入权势之争。

师无娇接过话，“阳城太守是太子一党，参的这一本倒无大碍，要查也是莫须有的罪名，只是他还放出话来，说写了爹爹十大罪状，桩桩件件都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便是让朝廷去查，得了清白，只怕爹爹在朝中也说不上半句话了。”

浮川听了抿了抿嘴唇，“师伯伯，阁中已有人在江南查探，您看不如举家先去阁中避一避？”

师明堂一掌拍在扶手上，“我为官不敢自夸功绩斐然，但也是清清白白，一生清廉。权势之争闹得如何热闹，如今皇上尚健，他们又能奈我何？”

师无嗔也忧心不已，“爹，顾伯伯这么说了，难保他们做什么不入流的腌臜事，娘、阿姐和丫头都在家，还是避一避吧？”

“且不论我不肯避，若是都去避了，反而引起朝廷疑心，更难说得清。我不走，无嗔，你和浮川辛苦些这几日先带着你娘、娇娇和丫头赶往青城，去你舅舅那里。不怪伯伯说句不中听的，朝堂与江湖不可牵扯过多，顾老弟的心意我明白，若有三长两短，往后我夫人还有他们几个都要托顾老弟多照看。”

浮川没再辩驳。

“爹，我留下，多少能帮上你些，让娘带着阿姐和丫头先走。”

“我也不走。”

几人看向门口，师夫人就站在那里。

浮川起身作了揖，师无嗔和师无娇都着急地站起身，师明堂也急，走上前抓着夫人的手，“夫人啊，这可是性命攸关，保不齐哪句话哪一日朝廷的兵就到了我们府门前了。”

师夫人回握过去，“正是这般，我更要留在你身旁，丫头有娇娇看着，她们又有无嗔护着，我想留着。”

“娘……”

“娘……”

浮川拱手为礼，“师伯伯，师夫人，我多调几个阁里的人来，等风波过去再做去留商议。无嗔和我留下吧。”

“也好。”

夜深些，南街上的吆喝没了，师无嗔把浮川送上马，直到马尾甩过巷口，师无嗔要回去时却看见一个小摊上坐着个着白衣的男人，扭头对视了一眼。

看着贵气，不是平城的人，师无嗔定了定心回府。

同是贵公子，一个夜深也看得出气质不俗，一个顶着皇子之名却做些下流的事，天壤之别、云泥不可相比。

白行川看着太守府侧门关上才在木桌上放了一两碎银，走回客栈。

平城太守之子，确实剑眉星目。

PS：

红倌：青楼里卖身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