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哀关掉电脑电源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她晃了晃手边的保温瓶,热水已经没了,她起身上楼去热了一杯牛奶。
毕竟已经大半夜了,她也不想真的冲一杯咖啡让自己睡不着。虽然心智已经是成年人中的成年人了,身体到底还只有十几岁,一直这么熬夜总归身体会受不住。实际上她国小国中那会儿熬夜也熬得凶,为了解药经常两点多睡,只是偶尔感觉一阵阵心悸,这时候便有些觉得小学生的身体实在撑不住这种熬夜。为了不让自己身体真的就这么垮掉,她还是勉强提早了一下自己的睡眠时间,只是最近又莫名回到了早先的晚睡作息。
晚睡是一种容易成瘾的事情,第一天觉得事情在白天没有解决,到了晚上稍稍一拖,不自觉就比本该睡的时间晚上了一两个小时。每一次深夜对着电脑的时候陷于寂静空气的时候她感觉那是自己,一个人做实验,一个人记录数据,孤独中她寻到久违的安定。
她简单清洗了一下盛牛奶的杯子,慢慢踱步到客厅,高高阔阔的窗户将月光切割成许多方正的小块。即使是月光也已经足够明亮了,她低头看见落在自己掌心的月光,慢慢蜷起手指。隔壁那栋洋房已经全暗了,不过那位名侦探基本不会在没有案件的夜晚睡得太晚,他作息规律,存活在坦荡的日光底下。这么思维或者比喻未免太过于矫情了些许,灰原哀讽刺地看了看自己搁在客厅桌子上的剧本,深感自己最近的思维指不定就被剧本给感化了。
月光清凌凌落在院外的树木之上,灰原哀想起凯普莱特家的那位小姑娘,明媚且美丽,怀揣着满腔的热忱与爱意奔向未知,然后从恨火中抢夺出自己的一见钟情。
这是一种了不起的勇气,尽管灰原哀并不觉得自己会同她一样怀揣着宗教式纯粹的心境,为了爱人愿意舍弃家庭乃至生命,但并不妨碍她对于这一结局产生浅淡的悲悯。
她在客厅坐了一会,月光似乎在地面流动。她窥见那位如太阳一般美丽的少女在月光下对着露台倾诉满腔心事,她的爱人在底下悄悄望着她,偷听她的言语,然后大胆地上前回应她的心意。到了最后他们彼此竟然都能知道对方为自己殉情,这在戏剧结构中也是难得一见。
她这么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觉得自己的睡意越来越浅。月亮的色泽冰凉,简直要到了教人打寒战的地步,好像她身处月光铺成的海底,而摸不清月光将她淹没的话究竟如何才能浮到海面之上。那反射日光才获得的光辉似乎是某种筛子,将日光具有的热烈与高温晒走,留下溺死人的温柔与凉意。
朱丽叶对罗密欧说不要指着月亮起誓,那是不会留存亘古的、一直阴晴圆缺着的存在,是变化无常的一切。
她拉上窗帘,黑暗铺天盖地回来了,意外让人感到安心。灰原哀顺着楼梯慢慢走回地下室,在不用开灯的情况下她能够凭借着手机打出的光亮回到屋里,对于这台阶她太过熟悉,就像她熟悉曾经待了六年的帝丹小学一样。在她还是七岁的时候博士家显得过于阔朗了些,尽管如今来看单就面积和楼层而言博士家绝不小,却仍然比回忆里头逼仄了些许,帝丹小学更甚,当她被其他几个少年拽着回去看小林老师的时候便觉得这个地方愈发狭小。
早些年她还比江户川柯南高上那么一点点,大概是略略低头对上那家伙的视线。然后江户川到了十几岁的时候开始像到了春夏之际疯长的植物,拔高的速度过快,尽管灰原哀自己的身高超过了同龄的大部分女生甚至男生,但是看见江户川的时候还是莫名会产生不爽的感受。
他们的身高一天天抽条一样地成长,最后奔向了十七十八岁的年纪,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见十八岁的宫野志保,但她明明也就是灰原哀,于是分不清这之中的界限。
灰原哀阖上双眼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