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殷盼不解,据她所知,萧夙的娘家与王城中的人有亲缘,按理来说,也算得上皇亲国戚,莫府有一位与王都有关系的夫人,就算内里不怎么样,做做表面的样子也应该的啊,为何殷盼觉得,莫城似乎对萧夙背后娘家的势力不怎么感兴趣。
在殷朝这个重农抑商的制度下,虽然他们手握重金,但地位上还是低下,甚至比农民都要低下。
再者,自古以来,商人重利轻别离,有哪个商人是个痴情的。
殷盼想到这里,不自觉的就想到了莫七,不知道他会不会是商人中的另类,或许他会是哪个特殊的一个呢,殷盼这样想,也希望莫七是这样。
“姑娘昨晚,歇在我儿院子里?”
萧夙幽幽的说了一句,殷盼听着这语气,后背有些发凉,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
“夫人误会了,茶馆的事情太忙了,有的事我还得请教七少,每次聊到很晚,一来二往,七少干脆在莫北房间隔壁给我安置了一间屋子,这样也好商议公务。”
莫七身边只有莫北能近他的身,何时多了个人,况且还是个女的,萧夙立马就来了兴趣。不过听殷盼这么一说,好像不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个样子,萧夙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感。
“那倒挺好,不用我来张罗你的事情了。”
萧夙微微一笑。
她虽然人已到了中年,但仍不失韵味。
身穿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和苏绣月华锦衫,瑶台髻梳的极好,丝毫不显其不惑年华,一套银镀金穿珠点翠花簪插在头上,随着摆动的头摇晃着,紫珍珠吊坠挂在耳垂,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夫人看起来不像是莫七的母亲,倒像是姐姐。”
萧夙的神情恍惚,只一下,又恢复平常,可殷盼却觉查出一丝不易察觉异样。
从华苑出来后,殷盼更加觉得,答应莫七帮助他母亲这件事好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与萧夙对话的这一会儿时间,殷盼明显感觉到萧夙内心的孤寂和悲凉,不知道是莫城给她带来的,还是因为别的其他的原因。
殷盼心不在焉的走着,丝毫没感觉到对面迎来一个人影。
“抱歉,雪色失礼了。”
殷盼抬头,看到自己撞上的那个人后,退后一步给他行了个礼。
褚绪不在意什么礼数,伸手扶了一下殷盼。他的手触碰到殷盼的手臂时,殷盼下意识躲了一下,这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让褚绪嘴角一动。
“听闻姑娘的茶馆很受欢迎,茶,也是极好的。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品味一番。”
褚绪收回了手,不习惯的将手背在身后,为了不让殷盼尴尬,他背对着她,去看那些花。
“公子对茶也有兴趣,江南了是个好地方,盛产茶叶,尤其是云城。只可惜,她们不懂茶真正的用处,所以,献出我一份薄利,让茶叶展现他真正的功效。”
殷盼说着,眼里却闪着光,看得出来,她非常喜欢和茶叶打交道。
“说来也巧,在下这次来云城也是想找一个有缘人,既然在下与姑娘甚是有缘,不如就让在下入股姑娘的茶馆,也好谋一份薄利啊。”
殷盼本来以为他只是想去喝一杯茶,没想到这杯茶分量很大啊!
“很荣幸,和公子合作。”
殷盼眼毒,一眼看出他不仅仅是想与她单纯的合作,还有事情想从她身上取得,这样的事情,在她来到云城的第二天,就已经映显了,毕竟,现在已经有第三波人来接近她了。
“还有我呗。”
殷盼看着褚绪身后冒出来的脑袋,嬉皮笑脸。
他穿着一身月牙色的衣服,衣服上用青丝绣着华丽的图案,那衣服质地很好,应该很名贵!而穿着这身衣服的这个人,大概二十岁左右,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剑眉斜飞,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俊朗,但整个人却给人感觉器宇轩昂,一看就是成大器者,有领导者的风范。
“段小公子,段侍郎竟然让你来接管云城的公务,看来段小公子前途无量啊。”
“你认识我爹?”
段易安瞬间离开褚绪一米远,从褚绪阵地转移到了殷盼阵地。
“你怕不是我爹派过来监视我的吧,那不行,漂亮姐姐你不能和他合作,不行不行。”
段易安将手臂阻拦在殷盼面前,一只手摇晃着。
“在下看起来有那么像十恶不赦的罪人吗,段小公子这么怕在下,看来令尊说的不无道理 啊。”
“真是我爹派来的,他说的话一定都是假的,什么有缘人啊,一定是爹爹在云城 安插的‘细作’把你我的关系告诉了爹爹,爹爹才派这个人来云城监视我,早知道要搞这一套,当初本公子就不应该答应爹爹来云城。”
段易安说着说着,就要尥蹶子不干了。
“别担心。”
殷盼将段易安拦在面前的手轻轻拍掉,对褚绪说。
“公子不妨告诉我尊名,待雪色在掌柜名单记上一笔,公子就和雪色一起务工了。”
殷盼说着,站到段易安面前,“还有我,我也入股,虽说小爷我没什么钱,但我有兵啊,保护你的安全也是不在话下。既然爹爹让你监视我 ,那我也得给他做做面子才是。”
殷盼看着段易安,忍不住笑了笑,还是小孩子脾气。
褚绪看着面前这位熟悉的女子,眉眼弯弯,嘴角上扬,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那么熟悉,那么动人。
可是她像是褚绪在心里的青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可他偏偏,就是要亵玩。
2
好大一华丽的楼阁被华清池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贵妃的寝殿便坐落在这里。
只见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堪比当年潘玉儿步步金莲之奢靡。
贵妃榻上着一位华贵的女人,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邹贵妃,殷朝除已逝的荣庆王妃外最受宠的嫔妃,出身世家,母亲是和安王的小女儿静合郡主,父亲是驰骋沙场大将军,现在人老了,但先王仍然给了他一个镇国将军的称号,已告老还乡。
只不过,邹贵妃混了这么多年,除了生下王上的第一个王子安王殷淮,倒是没有其他的子嗣了,能稳固她贵妃之位这么多年,除了靠安王这个长子,还有她表亲家在北渊的势力。
殷朝占据天都城,四面八方,东有东罗,西有西离,南有南疆,北有北渊。殷朝坐落中央这个水土丰盛的好地方几百年,多少国家眼馋地流口水,蠢蠢欲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母妃应适当出去转转了,这王城外的天,都变了。”
说话的男子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依旧如前世般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贵妃榻上的女人很高傲,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六公主逃走了,皇上有没有发话,让七公主去啊?”
“生的公主这么多,和亲大概是她们唯一的出路了吧,毕竟生在王室,不能白吃白喝,供着她们这么多年 ,到头来不为王室做点什么 ,倒是对不住老祖宗了。”
殷淮挑了挑眉,虽然说以公主和亲的方式与他国友好结交是挺残忍的,但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就好了,他是长子,以后的王位必然是他的,而他以后也必然会让公主去和亲,不只是他的妹妹们,也是他的女儿们,早适应晚适应,不都得适应吗。
“没有,父王让二弟去找回六妹妹了。”
“呵,本宫还以为,王妃生的孩子不一样呢,嫡公主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为了家国利益,被王上送出去了吗,公主啊 ,就是个头衔罢了,这么尊贵的头衔顶在头上,不得付出点代价吗。”
“母妃想干什么? ”
殷淮看邹贵妃一脸看戏的样子,叹了口气。
“说的对了 ,你母妃我就爱看戏,这部戏你母妃我预测一定会非常的好看 ,不信。咱们就试试 。”
邹贵妃邪魅一笑。
云城茶馆近来经营的不错,殷盼看事情渐渐步入正轨,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殷盼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一天傍晚,她锁了茶馆门,准备自己一个人回府,街上小贩们都在收摊,渐渐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天色暗了下来,殷盼就这么在街上走着,不远处的酒馆出来几个醉汉,像是被老板赶出来的。
“你们几个,天天来我这里吃酒,银子都欠了好多回了,今儿个又打碎了好几坛酒,这酒可是从王都运来的,稀有得很呢,行了行了,您们这几尊大佛,咱家这小酒馆,供不起,您们啊,还是找别家的吧。 ”
小二将白布披在肩膀上,准备关门,结果一个不留神被其中一个酒汉拉了下来,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头碰到水泥地,疼得他咧嘴露牙的。
“小爷怎么说也是练家子,怎么,喝你几坛酒怎么了,整条街都是小爷我们的,要不你这酒馆别开了?”
几个醉汉喝多了,晕乎乎的想要小二道歉,还想打他,殷盼旁边观了一会儿战况,心里有了想法。
“来啊,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来,起来打一架,为了你这几坛破酒!”
三郎攥攥拳头,伸手将那小二的衣领揪起来,另一只手已经攥好了拳头,正准备招呼上小二的右脸,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殷盼罗裙飘曳,一身嫩绿衣裙随风送香,娇丽绝伦,顾盼之间,风姿绰约,艳绝倾城。如出水芙蓉,冰清玉润,恍如秋菊披霜,静若松生空谷,较之西施清丽,比乎王嫱艳绝。
“郎君手下留情。”
倒不是说他真的想手下留情,只是殷盼着一身打扮太好看了,三郎这辈子除了他的母亲,就再也没见到过这么美的女子了。
“酒钱我帮他们还了,还有你的伤,也需要钱吧,一并给了你,这件事到此为止,好吗?”
小二从三郎手底下逃离后,也不管什么钱不钱,多不多少不少的问题了,拿起钱就走 ,咣当一下,门震得响亮。
“姑娘?这竟然有个姑娘……哈哈哈哈,还替咱们还了酒钱,这么好的事情,嘿嘿,姑娘好人做到底吧。”
另一个醉汉色眯眯看着殷盼,咸猪手马上就要碰到殷盼了,殷盼往后一退,犀利的目光逼退了他的想法。
“姑娘这忙,不白帮吧。”三郎看了看殷盼,一看就是世家大小姐,这么晚了,不是有事,谁会让一个大小姐出门?
“不白帮,当然不白帮。”
殷盼还没有说什么,那个醉汉又开始色眯眯的看着殷盼了,看来眼神不顶用啊。
三郎喝退了那个醉汉,能喝退一个,但喝退不了两个,甚至是三个啊。
他们贪杯,但三郎不,所以比他们清醒多了,但……清醒的好像也比不过醉酒的……
殷盼看着倒地的三郎,发觉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那个醉汉扔掉墙头上捡的半块儿砖头,拍拍手,色眯眯对殷盼说。
“姑娘这忙不白帮,是不是需要我们啊。”
殷盼此生从未感觉到害怕,甚至都不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怎么写,如今,心急如焚。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人影,便是莫七。
“我刚才助了你们,倒是我的错误了。”
殷盼嘴上不饶人,身体在往后推,她打不过,还跑不过吗,她一个清清醒醒的人,还跑不过三个醉汉?
事实上,是跑不过的。
“你们,无耻之徒!”
殷盼被逼到绝境,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对着面前这个醉汉下面就是一脚,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殷盼连忙逃了出去。
可惜没走几步,就被地上的石头绊倒了,手上还破了个口子。
看着近身而来的另外两个醉汉,殷盼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们淫笑着走向殷盼,看着她们伸过来的手,殷盼下意识的喊道,“莫七!”
时间从未有过如此的漫长,殷盼等了好久,不见动静,抬头看,一件青色衣衫挡在了她的面前。
“谁啊,敢来坏小爷的好事!”
那人不由分说抽出一把刀,已经被打断很多次了,那人研早就不耐烦了,拿着刀就往莫七身上捅。
“莫七!”
殷盼惊呼,也不顾手上的伤,起身看向莫七面前,只见莫七徒手攥住了刀尖,一张俊脸紧绷着,再这样下去,他的手就会废掉的,殷盼着急得团团转,突然,脑子里冒出来一个想法。
“段小公子,你怎么来了!”
殷盼这么一说,那伙人的脸色果然变了。趁着那伙人走神的瞬间,莫七反客为主,将刀尖对准醉汉脖子就是一刺,立刻见血。
那人扶起醉汉就走,头也不回。
殷盼就知道,拿出段易安的名号来就是有用,毕竟,一个有着官衔的老爹,不拿出来显摆,就不是段易安的性格。
“你没事吧,莫七。”
殷盼赶跑了那些人,就赶紧去看莫七的右手,血淋淋的,看着就疼。殷盼拿出手帕,给莫七包扎,还没碰到莫七的手,就一个不留神,被莫七揽入怀中,明目张胆的。
“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莫七好像很生气。
“这么晚了,你就不知道待在店里一晚?非得冒着危险回来是吗?”
“今天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想怎么样?”
面对莫七的质问,殷盼有些不太习惯,觉得有些不太适合,但心里一暖,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像这样关心过自己了。
回到府中,莫七在屋里乖乖看着殷盼给他上药,给他包扎,像一个三岁的孩子一样。
殷盼帮他包扎好了以后,就开始看自己的伤口,比起莫七的伤口来看,自己的这一个小口子根本不算什么。
“我来帮你。”
莫七拿过药来,轻轻涂抹到殷盼的手心,药膏在细腻的皮肤上被推开,碰到空气,手心里凉凉的,痒痒的,殷盼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掌,却被莫七那张大手覆盖住,娇小的手一下子就踪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