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好凶哦,我要和安吾告状。”嗓音有些哑,还委屈巴巴的。
中也松了口气,伸手把太宰治的脸仰了起来“抱歉,我必须要以这种方式打醒你。”之前的提醒太宰治根本不搭理,就只能采取这种粗暴的方式了。
鸢色的眸子里有些亮晶晶的,看的中也一愣,啊,这是,把人逼哭了?
国木田早就退了出去,在看到太宰治低着头摆那些药瓶的时候,他知道,该留隐私给两个人了。
橘发蓝眼的青年熟练的弯腰抱住疑似要哭的室友,像以前安慰发现他自杀未遂的程珏一样,拍了拍太宰的后背。
受委屈的孩子往往在家长身边更容易放声大哭。
“和真实的枪击一样吗?”耳边是太宰治沙哑询问的声音。
中也拍拍太宰治的后背,然后缓缓抚摸,说了实话“除了不会出现伤口,痛感一模一样,或者说,是他体验过最疼的感觉,再加上心理负担,可以说生不如死。”
太宰治安静了下来,抱着中也的手许久才松开,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整个人似乎也冷静了下来。
“那,中也和我说说‘薛定谔存在状态’的安吾是怎么回事吧。”
中也再次把手放到了太宰治头发上,缓缓抚摸着,也缓缓描述出坂口安吾的情况。
……
弗洛伊德提出了组成人格的三个“我”理论。
分别为本我,超我,自我。
首先将三个“我”分层,人的意识分为潜意识和意识,那么本我就是完全的潜意识,自我则是绝大部分处于意识,而超我是绝大部分在潜意识中,只有少部分在意识层面。
本我是人类的本能,也就是原始的“兽性”,它包括你的愤怒,食欲,爱欲等本能,这些无法避免的东西,同时本我是完全利己的。
而超我,是人格中的管理者,他是理想中的自己,当你接受教育,受环境影响,你的心中就会出现一个“行事准则”你会开始受道德约束,同时超我也对本我和自我具有约束力,超我也就不一定是利己的。
而最后的自我,自我会去调节超我与本我之间的冲突,也就是在在合理的条件下满足本我的需求,它遵循现实原则,也就是人所表现出来的理智。
举个例子,你在路上遇到一个乞丐,路上有很多人,每个人都会往乞丐的碗里投掷金钱,但是你是一个吝啬的人你没有那么多金钱。那么,你可能会选择将面额最小的一张钞票递给他。
而这三个“我”的正常运转,可以保证你健康的生活
精神分析派认为,意识与潜意识或者本我,超我,自我之间的冲突,是心理健康状态破坏的内在机制。
把问题放到坂口安吾身上,很明显,他的问题出现在了超我与本我的冲突上。
他在抹杀自己的本性,遵循着他应该做,而不是他想做。
“太宰,我不得不提醒你,坂口安吾生病的原因,就在于超我与本我的冲突。他心存死志,这是他超我中的潜意识,完全利己的本我与其发生了冲突,自我从中试图调节,那么他表现出来的,就是如今这副不断折磨自己的样子。”
多重人格,就是实在无法承受这些,身体内部无法窥见的战争了。其原因,大部分是因为原本的人格受到重大创伤,再也无法承受起现实的压力,为了保护自己无意识分裂出了其他人格替他承受。
太宰治又低垂下了头,看不清神情,中也便牵起其一只手,继续讲述。
“而坂口安吾比较特殊,目前我只了解到他的一个人格,还是否有其他人格暂时无法确定,以及最后‘活’下来的是不是坂口安吾也不确定。”
一般来说,每个人格都是相互独立的,他们职业不同性别不同,甚至他是一个法国人,他的另一个人格,也许是一个讲一口流利意大利语的意大利人。
而坂口安吾的第二人格,他的姓名同样为“坂口安吾”,就暂且叫他“安吾”吧。
中也拉着太宰治的手紧了紧“据我观察,‘安吾’所表现出来的,应该是坂口安吾藏起来的软弱与温柔。”
当他逼迫自己强大的时候,一个正常人本该拥有的软弱被逼到角落,那么它的潜意识就是渴望软弱得到释放的,他渴望一个可以软弱的自己,于是有了“安吾”。
就算被逼到绝路,他也从不渴望别人的救赎,他只寄希望于自己,这是强大,更是孤独。
“所以,我希望太宰你去看看他,你是最有可能让他的病情好转的人。”
……
太宰治沉默了很久,整间办公室里似乎翻涌着令人窒息的黑泥。
许久,终于听到了太宰治低沉沙哑许多的声音,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要在喉咙里磨出长长的伤口,流出鲜血来“中也,我不能失去他。”
看着眼睛有些充血的人,中也轻抚其背脊,然后伸手盖上了那双难掩阴霾的眼睛,这些疼痛都是必须的,他无法替太宰治避免,只能尽可能的安抚。
“坂口安吾是个很强大的人,比我们都强大。”
……
国木田带着两份晚饭,刚要敲门,门便从里面拉开。
橘发青年冲着来人笑了笑,走出了门,接过那两份晚餐,向国木田道谢“多谢国木田君,太宰睡着了,我来外面吃,他醒后我再带给他,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操了一下午心的国木田麻麻吐出口气,看着面前衣服起了些褶皱的橘发青年“辛苦了,太宰就先交给你了。”
中也送别金发青年,他没有返回特务科,而是随便找了个长椅,好在雨是停的。
他抬头看天,什么都没有,只有角落溢出一丝惨淡的月光。
今晚无风无月,头顶空荡荡的,路灯闪烁几下便缓缓亮起,伸出手,橙黄的灯光攀附上手指,恍惚间他觉得好像在触摸火焰。
世上好人那么多,怎么就不能好好活着啊,非要这样吗?
有些人,就连像他这样,坐在长椅上触碰路灯暖色的灯光都做不到。
他们的人生就像是一道无法愈合的裂口,愈是成长愈是狰狞可怖、深不见底,只有不断的撕裂与痛楚,难见天光,难见前路。
漆黑的天幕猛的发出一声巨响,像是回应了那个路灯下的青年,许是不屑的嗤笑,又或者是无法压抑的哽咽。
闪电击穿黑夜,雷声再次临近,要下雨了,该回去了,太宰该被吵醒了。
他最终还是没赶上雨落的速度,头痛伴随着天空的嘶吼,似乎要愈演愈烈。不过好在西装是黑色,显得没那么狼狈。
“啊——中也,我可以知道你和雨伞有什么仇恨吗?”
特务科门口投射出明亮的灯光,太宰治站在那里,歪着脑袋看向不疾不徐,在黑夜里淋着雨的青年。
中也走近灯光里,好在没有完全湿透,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就往门里走,他们来之前去取了衣服。
太宰治跟在发尾有些滴水的人身后,看着偶尔落在地上的水珠“回答我哦~中也。”
前面橘发的人拨了拨头发,侧头“没什么仇,我喜欢淋雨罢了。”
坂口安吾的办公室药物格外齐,中也能用的他都有,包括感冒灵。
橘发蓝眼的人被太宰治劝进了休息室的床上,端着太宰治递给他的药沉默以对,倒不是不想喝药,只是太宰治的话让他沉默。
他说“啊,看在中也这么可怜的份上,今晚再给中也讲故事好了。”
中也把药一口闷了,抬头认真看着太宰治“要不我给你讲故事吧,豌豆公主大可不必三嫁王子。”太宰治的《豌豆公主》情节那叫一个跌宕起伏,堪比宫斗剧。
太宰治刚要开口,中也就接着道“而且除了《豌豆公主》其他故事我也知道。”
床边的一只绷带精撒泼撒到了床上,中也接住扔过来的枕头,抱在怀里,看着太宰治安静下来。
黑发鸢眸的人直接面朝床倒了上去,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出来“我要听全集!”
中也又伸手去摸那颗脑袋,直把人摸的抬脸直视他。
“可以,但是一晚讲不完,今天就看着讲,讲几个是几个。”
太宰治的豌豆公主为什么心机深沉?公主为什么要穷尽计谋才得的到幸福?因为在他眼里本该如此。
那是很久之前了,他早就忘记了豌豆公主的主要剧情,于是他自己合理化了公主得到幸福的可能性路径。
太宰治的知识储备无疑是丰富的,但不包括那些,天真烂漫的,无用的,小孩子才信的童话,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美妙绚烂的童话。
他看到的故事从来都不光鲜,也从来都不完美,王子和公主双双死去,于他而言,就是最圆满的结局。
“中也是不是把我当成什么动物了!之前在公安手法就怪怪的!”
太宰治又开始抱着被子撒泼打滚,中也抱着枕头看着他滚。
“动物总能比人类更轻易的获得爱护,而且那个手法应该还是挺舒服的,再说,我也是喜欢你才那样,谁能把不喜欢的人当成小动物那么摸。”
中也看着已经带着被子裹成卷的太宰治停了下来,脸还是朝下,中也决定把嘴里要调侃的话咽回去,不然这人又要跑。
“啊,中也说话总是这样……不过我有什么让中也喜欢的吗?”
中也又要伸手摸人头发,结果被头发的主人抓着手腕拦了下来,这人到现在都没抬头。
“这个比较奇妙,就好像缘分一样。不过一个能与你的思路完美相通,并且能理解照顾你所有行为和思想的人,很难不喜欢吧。再说你……”对我的情感也会影响我。
话语终止,因为太宰治扑上来捂住了中也的嘴,他叹了口气,看着中也那双平静的眼睛“中也不要都说出来啊!这样说话会被误会的!”
橘发的人真诚的点点头,太宰治一松开,他就若无其事的继续“我一般只对喜欢的人这么干。”
太宰治:“……”
没有哪一刻,他这么想求一个乖巧的敦君替他面对这些。
作者直球中也,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