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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忆往昔一

碧落方仪等一会

蓝陌读完这些书信,眼睛早已被眼泪模糊,在那里坐了许久。

这是蓝陌生平第一次哭,七岁时,他离开父母跟着云影修行的时候没哭;十五岁时云影将他丢给一头中阶魔兽,肩膀被咬得血肉模糊时也没掉一滴眼泪;就连在丧神泉边被一剑刺穿胸口死的时候也没哭。

云影有时在想这小子是不是不会哭,又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疼?

如今,蓝陌对着一封封信哭得像个孩子,可他本来就是个孩子,只是一直活得不像个孩子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将临,阿野端着灵药汤走进去,看着蓝陌俊美无瑕的面庞和哭红的眼睛入了神。

直到蓝陌发现了他,他赶紧将灵药汤递过去。

“公子,你刚醒过来,又看了这么久的信,喝点汤药顺顺气吧。”

蓝陌接过他手里的汤药低头喝着,这灵药汤很是苦涩,可他脸上却看不见任何表情。

一百年前蓝陌从一道白光中坠落下来,阿野看见他时非常吃惊,他浑身是血,胸口还有一个巨大的伤疤,很是骇人。但当他看见蓝陌的脸时,又被惊艳住,如月光般皎洁的脸上虽染了几滴血,却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绝艳,一个男人竟然长得如此绝色,美得让人赏心悦目,移不开眼。

如今蓝陌醒来,阿野终于得以见到动态的仙姿玉貌;阿野蹲在旁边看着蓝陌绝美的侧脸又入了迷。

蓝陌早已发觉阿野直勾勾的目光,放下碗:“为何一直看着我?”

阿野挠了挠头有些脸红道:“公子你长得真好看,就连哭了也甚是好看。”

阿野是一只灵狐,虽化身成人,却很是俊逸潇洒,眉眼间竟还有些妖媚。

蓝陌看着他,见怪不怪,十分礼貌温柔地道:“多谢。”

阿野侧身抬起头看着他问:“公子,你饿不饿,要不要阿野去做些吃食?”

想来,蓝陌好像已经快三百年没有吃过东西了,死的时候他刚十九岁,如今,自己竟成了一个快三百岁的老头了。

虽然早就辟谷不用吃东西,可三百年都没吃东西,也有些不可思议。

“嗯,你去做一些吧。”蓝陌缓缓开口。

“好嘞!”阿野站起身欢脱地跑出屋外。

蓝陌看着他朝气十分的背影,竟有些恍惚了。

没一会儿,阿野便用一些味道好的灵草和谷物做好一桌的吃食了。

蓝陌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食物,像是回到从前在沐青派和师兄师弟们一起的日子了。

阿野盛好一碗灵草粥放在蓝陌面前,却见他正盯着饭菜发呆。

“公子,快尝尝,看做得合不合胃口。”

蓝陌收回思绪,端起面前的粥吃了一勺,与刚才苦涩的汤药比起来,这碗粥美味至极,还散发着淡淡灵草清香,蓝陌不禁又吃了一口。

“怎么样?”阿野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很好吃。”蓝陌十分诚恳地说。

阿野欣慰地笑着,看蓝陌一勺又一勺吃得很香,比自己吃还开心。

蓝陌吃了快半碗,看阿野一直在旁边站着,便拉他坐下:“你也来吃一些。”

阿野有些受宠若惊,却也听话地坐着盛了碗粥吃。

蓝陌吃完一碗就已经饱了,阿野见他放下碗筷没有还吃的意思,便也放下碗。

“公子,你吃饱了?”

蓝陌点点头,“那公子困了嘛?要不要洗洗睡觉?”阿野说着就要起身去厨房。

蓝陌赶紧伸手将他拉住:“不急,你先吃完。”

阿野愣住,又重新坐下。

“阿野,这些年多谢你的照顾了。”蓝陌忽然开口说道。

“公子这是哪里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阿野认真地说。

蓝陌淡淡一笑,看了他一眼有些迟疑道:“既然我已经醒来,父亲的嘱托你也算是完成了,那你……”

“公子什么意思?”蓝陌还没说完,阿野就急着打断了他,“这是要赶我走嘛?”

“我……”

蓝陌还想说什么,只见阿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睛里含着泪,很是委屈地喊道:“我是不会走的,公子若非要赶我走,那便一剑刺死我吧!”

蓝陌有些后悔说方才的一番话了,他没想到阿野如此懂得感恩,父亲让他守着自己是有道理的。

“你先起来。”

阿野别过头去擦了下挂在脸上的眼泪,十分坚决地说道:“公子不让我留下的话,我就不起来。”

蓝陌只好先答应下来,阿野这才罢休。

蓝陌理了理思绪,又道:“你若要一直跟着我,那就要知道,如今我得以重生,修为与法力都还没有恢复,这山中要是出现鬼魅妖兽,我是护不了你的。”

“公子,你不必担心,恩人之前说过,他在这片房屋设下了结界,不是修为极高的人是打不开的,就算是两阶魔兽要闯,也得损耗一半的法力。”

“恩人还说,这个结界十分隐蔽,一般的修士和妖兽都发现不了,公子可以安心在这里修炼,等到元神炼化步入元婴,便可以用他留下的心诀将结界解开。”

“对了,恩人留下了助公子修炼的功法,就在那边的屋子里。”

“父亲为我想得真周全……”蓝陌听阿野说完,喃喃自语着。

“公子,公子?”阿野见他呆呆地在自言自语,唤道。

蓝陌回过神来,冲阿野笑了笑。

思忖着,既然如此,自己便安心在此处修炼,定不能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

四季轮转,两人为伴,不知不觉阿野和蓝陌便在这片竹林里过了十六年。

竹林里风声窸窣,在水光潋滟的池水旁,蓝陌一袭青衣盘坐在地上,姿态静雅,眼眸微敛,黑长的睫毛垂下,清晰俊丽的五官动人心魄,如墨般的长发用一支青簪束起。

骨节分明且纤长玉洁的手放在胸前,两手翻覆间周身的灵力开始波动,体内的命胎也开始变化,渐渐显化出婴孩状,灵力也随之慢慢增强;风声萧萧,灵力从蓝陌的身体里一股一股涌出,竹木随风摇曳,越来越汹涌。片刻后,蓝陌周身灵力停滞,他睁开双眼,功至——元婴中期

蓝陌站起身来,质朴无华的青衣和他挺拔玉立的身姿相辅相成,眸光灵动间,微风轻起,拂过他的衣袂。

他望着竹林发着呆,回忆悄然涌上心头,十八岁那年,他跟着师尊云影来到沐青派:

“上古时期,自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起,所积混沌被分割为成了上三界和下三界,六界间被雷电、火焰相隔。”

“上三界分别是:神界、仙界、人界;下三界为:魔界、鬼界、妖界。其中仙界有十二重天,此十二重天上奉存着永生不死的神灵;魔界中的魔物是从混沌中脱离出的至浊至恶的魔灵孕育出来的;鬼界则游荡着人死后的鬼魂,这些鬼魂被隔绝在轮回之外,永世不得超生;人界于中,存着满是如蝼蚁般的活物,女娲赐名曰‘人’,以血、肉、灵而铸,分男女之别,赐七情六欲,有的死后进轮回之门,有的堕入鬼界,还有的……”

在树阴层叠,云雾缭绕的菩灵山上,沐青派的讲堂里一位着白色长衣青色外袍,腰间戴着松绿色翡翠玉佩,银发垂地,面目祥慈的老夫子对着下面身着青白色道袍,个个端坐如钟的少年少女们缓缓讲道。

“夫子,夫子,接着讲啊,还有呢?”下坐听讲的一位沐青派弟子追问道。

那位老夫子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端起从桌案上幽幽飘香的茶盏,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缓缓开口:“还有的,便是你们。”

“我们,我们怎么了?”众弟子疑惑道。

“你们……”

老夫子刚要解惑,课堂外便有弟子大声喊:“是云鹤!是云影太尊的云鹤!”

众弟子听到后全都惊喜地冲出课堂,老夫子也起身随弟子们走了出去。

“你们快看!真的是云鹤!”

“云影太尊来了!云影太尊来了!”

众人都欣喜抬头望着空中两只盘旋的云鹤。

“掌门!掌门!云影太尊来了!”一弟子激动地往岁辰阁跑去。

闻言,沐青派主阁岁辰阁内走出一位剑眉明目,身姿傲然,身着青绿白袍,腰系墨绿色翡翠玉佩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就是沐青派掌门:蓝倾峰。

蓝倾峰带着沐青派一众弟子到山门前迎接……

空中云鹤啼鸣一声,原本清静如常的梵刹苑灵鹤腾飞,灵鸟齐鸣;花草鱼虫,纷飞跃起;一派欢愉。

山门前,一只傲美的云鹤从空缓缓落地,云鹤背上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仙者和一个戴着白纱帷帽的少年。

这是蓝陌第一次来沐青派。

蓝陌虽戴着帷帽,但行为举止中皆透露着清雅不凡。

待云鹤落稳,蓝陌先从鹤背上走下来,恭敬地将云影扶下鹤背。

蓝倾峰赶紧上前相迎:“弟子蓝倾峰,见过云影太尊。”

“好,不必多礼。”

“太尊难得来一趟,这次定要多停留几日。”

“多停留几日?那掌门可有什么珍馐招待啊。”云影捋了捋自己雪白的胡子打趣道。

蓝倾峰闻言,笑着道:“弟子早已备好。”

“好。蓝陌,过来见过你叔父。”云影对身后的蓝陌说道。

蓝倾峰有些愣神地看向蓝陌。

蓝陌往云影身旁站去,摘下帷帽,众人才看见他的模样:白玉无瑕般的脸,挺鼻薄唇,星眸眉秀,清新俊逸,真真称得上是俊美无俦。

乌青的发到腰间,一袭素衣,背上是一把被白布裹住的剑,身上没有其他配饰,给人一种冰清绝尘,不可碰触的气场。

蓝倾峰和众弟子看着都楞了神。

“怎么,连自己的亲侄子都不认得了?”云影看蓝倾峰茫然的样子说道。

“叔父。”蓝陌对他唤道。

蓝倾峰这才回过神来:“阿陌,是阿陌!”

蓝倾峰激动地走到蓝陌面前拉起他的手,满眼温情地看着他:“都长这么大了,快,快进去。”

一行人才浩浩荡荡进了沐青派山门。

蓝倾峰带着众人来到岁辰阁。

蓝倾峰先请云影坐下,又叫弟子上了一盏茶,自己才坐下。

他对站在身侧的一个少年说道:“知林,快去把你母亲叫来。”

“是。”

蓝陌站在云影旁边打量了一番那少年,样貌俊朗,鼻眼跟蓝倾峰十分相像,腰间戴着墨绿色的灵玉佩。

他便是蓝陌的表兄,沐青派甲等大弟子——蓝知林。

在蓝知林旁边还有一个跟他差不多高,气宇轩昂,腰间也配着墨绿色灵玉的少年。

蓝陌跟着云影云游四海,对仙门各派都有了解,沐青派的弟子排名都是以腰间的灵玉作分辨的,竹青色灵玉为丙等,碧绿色为乙等,墨绿色灵玉便为甲等……

蓝陌思索的间隙,堂外走进一个女人。

“不用叫了,方才我在后山便听见云鹤啼鸣,想着定是云影太尊来了。”她身着沐青派道服, 娥眉丰唇,一颦一笑间皆显温婉大方。

并无佩剑,腰间别了只翡翠玉笛,边说着边走向云影面前行礼。

她正是蓝倾峰之妻,掌门夫人——方珏灵

云影对她点点头,她把目光投向蓝陌,看着他眉眼竟有些熟悉,眼神从陌生渐渐转向惊喜。

“陌儿,是陌儿!”方珏灵激动地走到蓝陌面前,用手轻轻摸了摸他白皙的脸颊。

“你刚跟太尊走的时候才七岁,如今都长这么大了。”说罢,已是泪眼婆娑。

“叔母。”蓝陌楞楞的看着她哭。

“好了,别把孩子吓着了,快过来。”蓝倾峰见状说道。

云影听蓝倾峰此言竟笑了出来:“他会被吓到,才是怪事呢。”

“那太尊的意思是,阿陌的胆子很大了?”蓝倾峰问。

云影闻言,便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得意弟子:“岂止是很大,记得一次在……”

“咳咳……”蓝陌悄悄拍了拍云影肩膀。

云影赶紧住了口……接着道:“老夫此番前来,是因为蓝陌,他是我最后一个关门弟子,亦是年纪最小的一个,随我修行已有十二年有余,他如今实力渐佳,该将他正名在沐青弟子册了。”

“太尊的意思是,要让陌儿留在沐青。”

“对,且排名必须要在甲等。”

闻言,蓝倾峰跟方珏灵两人转头相视,像是在商量,蓝知林在一旁若有所思。

片刻,蓝倾峰转头笑着对云影说:“阿陌入册自然是极好的,我与珏灵亦无其他疑议。

“阿陌幼时就便离开兄长跟着太尊修行,太尊您师道尊严,阿陌的实力自然超尘,可突然说要入册,且排名还是在甲等,门中弟子恐有不服,若是再被其他仙门知道也……”

“不必对此太忧心,你做主,办一场考核便是,就以考甲等弟子的要求为标准。至于,其他仙门各派,老夫自有办法让他们心服。”云影知道他的忧虑,胸有成竹地道。

蓝倾峰听他说完,觉得没什么问题:“既然如此,那考核便安排在五日后,太尊您说好嘛?”

“好,既然要考核,那就先让他熟悉熟悉门派吧。”

蓝倾峰立刻吩咐道:“知林,款竹。”

“弟子在。”

“你们带着阿陌到各处熟悉一下,我与太尊还有些事要商量。”

“是,掌门。”

“去吧。”云影对蓝陌轻声说道。

……

蓝陌跟着蓝知林二人出了岁辰阁,走到学堂外。

“在下蓝知林,字池松,甲等大弟子,叫我师兄就好。”

“在下蓝款竹,字拂清,甲等二弟子。”

蓝陌向两人还礼:“二位师兄好,在下蓝陌,字挽星。”

这时刚巧下堂,一群弟子便围了过来。

“知林师兄,他是谁啊?长得真好看。”一个丙等弟子钻到蓝知林的身旁好奇地问道。

又有弟子问道:“对啊,师兄,他怎么跟着云影尊师一起来的啊?”

“就是就是,他是谁啊?”

“是谁啊,是谁啊……”

一时间喧闹无比,蓝知林赶紧喝道:“肃静肃静,平时怎么教导你们的。”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随后,蓝款竹向众弟子介绍道:“这是新来的师弟,叫蓝陌,掌门让我和师兄带他熟悉门派环境。”

蓝款竹说完众弟子又开始一番议论:“他就是蓝陌!?

“他就是上任掌门的儿子啊。

“就是云影太尊最后一个关门弟子!

“来头不小啊,看着年纪也就十七八吧?”

……

蓝陌看着众人,想来,他没来之前关于他的事,早就议论纷纷了,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坦然一些。

“在下蓝陌,往后便与诸位一同修行了,初来乍到,望各位师兄师姐多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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