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对着手机上的数字看了一会儿,程子凌翻身下床,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打火机和烟,明亮的火焰燃起,他叼着烟低头凑近打火机,烟头随即在黑暗的室内明明暗暗地闪烁起来。程子凌又从抽屉里捡出一个小匕首形状的钥匙扣,走到阳台上,今晚的月亮雾蒙蒙的,看着都让人心烦意乱。程子凌抬头看着月亮,手指不住地摩挲着钥匙扣上一笔一划刻上的“子凌”两个字,他忽然想起来,程锋的忌日好像就在下个月,他上次去他墓前还是刚回国的时候,怪不得他最近日日晚上都能梦见程锋。
其实周正来找过他之后他就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程锋出车祸的事情了,只是毕竟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十年了,北城的军区高层早就换了人,他回国这段时间积累的人脉也不够广,再加上本来部队里对消息的把控就严,他实在是没办法从军区探得什么有用的消息。程子凌经过周正的介绍想着去找找程锋以前的小队队员,可惜三十年过去,他们大都已经换了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基本上也都离开了北城,想要找到他们,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第二天,程子凌给自己放了半天假,买了一束白色菊花去了北城公墓。现在不是节假日,公墓里没有什么来祭拜人,只有一两个守墓人穿梭在行行列列的墓碑之间。程子凌沿着熟悉的路线缓步走到程锋墓前,他在墓碑前弯腰,放下白菊花,伸手拿纸抹了抹一旁的小台阶,坐在那里。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里,程锋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眉眼干净俊朗,对着镜头笑着,一如三十年前的模样。
“爸,”程子凌背靠着墓碑,“这几天晚上天天梦见您,我才想起来,有段日子没来看过您了。”
其实除了照片之外,程子凌从来没有见过程锋,他还没出生之前程锋就出事了,他对父亲这个角色完全没有概念。
程子凌小时候不住在北城,到了祭拜程锋的日子才会跟着外公外婆来北城公墓。因为程锋死得太早,父亲这两个字对他来说仅仅是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再加上程锋是个孤儿,没有家人,许芳兰生下程子凌之后只能立刻出去工作,只靠两个老人根本没办法养活这么一家人。程子凌满周岁的时候,许芳兰再婚了,程子凌是跟着外公外婆在安城长大的,直到他们百年之后许芳兰才终于想起来自己这个儿子,把程子凌接去了郑家。他在郑家是个多余的人,这么多年过去,只能在节假日看见的母亲不仅有了新的丈夫,还有了他们的孩子——郑欣妍和郑昀昌,程子凌心里很清楚,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自己姓程,不姓郑。
许芳兰好像已经忘记了程锋,每年程锋的忌日都只有程子凌一个人过来,久而久之程子凌有什么事也都会来程锋墓前坐一坐,也不需要说什么话,只是坐在这里他就像身边有人陪伴一样安心。坐在程锋墓前的这几个小时,程子凌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不需要听任何人的话,不需要处理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