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衿收到小师弟的传音时,正在辨认裘以语带来的各种草药。
他还来不及惊讶小师弟出现在金陵,就被大师兄受了重伤这件事惊得魂飞魄散,赶忙带了裘以语和归来的屈放找小师弟他们。
还好程子衿记得当时走过的路,半个时辰后靠着血腥味找到了龙晏和龙望。
程子衿和裘以语都被眼前抛尸地的惨烈情景惊的愣在原地。屈放看着这副惨景,皱了眉头,不忍看之。
几只秃鹫的尸体散落在周围,尸体上还带着玄戈的剑气。
龙望怀里抱着龙晏,靠在一棵树上,面容疲惫,看见程子衿来了,强撑着一笑:“师兄你终于来了……”
一直给龙晏输送着灵力抗毒,即使龙望的灵力再充沛,也有些吃不消。
程子衿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看着大师兄皮肉外翻,触目惊心的伤与一身血污,又看向一脸狼狈的小师弟,喉咙干涩,忍不住红了眼眶。
“辛苦你们了。”
程子衿上前接过龙晏,裘以语查看了龙晏的伤,便翻出了一堆伤药。
龙望一脸担忧地盯着龙晏,裘以语见了龙望这副神情,心道这位传闻中的小师弟和龙师兄的关系果然很好。
“师兄中了鹫毒,普通的药解不了毒性。”
裘以语闻此言,有些惊讶,但也迅速地从自己的行囊里翻出了抑制鹫毒的药丸,喂龙晏吃下。
“鹫毒虽不会要人性命,但伤口无法愈合带来的痛苦是一种折磨。”裘以语紧锁着眉,“人界有关魔毒的记载很少,解鹫毒的解药只有秦师叔才能做出来,我方才给龙师兄吃的只是暂时抑制鹫毒的药。”
程子衿看向龙望,摸摸他的头,道:“裘兄给大师兄吃了药,小望可以不用再给大师兄输送灵力了。你看,你那么充沛的灵力都快枯竭了。”
龙望垂下睫羽
灵力不重要,师兄没事就好。
裘以语将药水涂抹在龙晏的伤口处,道:“金陵怎么会出现鹫魔?”
此时一旁查看干尸与秃鹫尸体的屈放也走了过了,坐在龙望跟前,放下了剑。
“这个地方远不止看上去这么简单。”
屈放看向龙望,道:“这位师弟,你一定要把一切的情况说清楚,包括你为何身在金陵这件事。”
龙望点了点头,将凶刀的事与方才鹫魔的袭击一一说来。
程子衿听得瞪大了眼,道:“白师叔说的凶刀……难不成是断鬼神?”
屈放听龙望讲述时,一直没有说话,待听到“断鬼神”三个字时,便立刻明白了那些鹫魔的目的。
裘以语边听边处理龙晏的伤口,听到此处便问:“断鬼神不是传说里的刀吗?都没人见过啊。”
程子衿:“断鬼神的传说和这把凶刀对的上!并且断鬼神的封印地也在金陵!”
屈放沉吟道:“这里的干尸,应该就是魔族为了缓刑断鬼神而献上的祭品。”
裘以语闻言,那双杏眼顿时盛满了疑惑:“既然要唤醒断鬼神,魔族又为何如此猖狂的在金陵杀人?干这种事不应该偷偷摸摸的吗?”
确实,魔族的行为就仿佛在昭告天下他们对断鬼神起了心思,并且正在付诸行动。
几个人凑在一块也想不明白,屈放道:“先回去吧,他的伤情耽误不得。”
裘以语闻言立刻点头道:“回去找江师叔,他肯定有办法!况且这地方太瘆人了,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裘以语说着就招呼着几人离开这个尸横遍野的地方。
程子衿正要扶起龙晏,屈放只看了他们一眼便道:“我来吧。”
程子衿比龙晏小一岁,身高要矮上一截,此刻扶起龙晏确实有些吃力。
而屈放是几人中年岁最大的一个,身量比龙晏高大不少,把龙晏交给屈放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程子衿有些不想撒手。
想要补偿师兄的心情太急切了,而师兄从来不会给自己机会。
就算这次也算不上什么帮忙,可程子衿还是想力所能及地对师兄好。
想来想去,程子衿最后还是让屈放将龙晏带回去。
如果师兄中途醒来,发现扶着他的是我,怕是会直接吐出来的吧。
程子衿想到这里,无奈地松了手。
屈放破天荒地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剑背到身后,尽量避开龙晏的伤处,轻轻松松地将人捞起来。
在程子衿的印象里,屈放不爱说话,神情总算很淡,在凌云楼七年也没什么朋友,好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有一丝情感波动。
从前没怎么和屈放接触过的程子衿还以为屈放是个很不好相与的人,现在看来,似乎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见没有什么问题,程子衿便看向龙望,露出一个笑容:“不要离开我三步远哦师弟,虽然师兄只会些简单的法术,但是还是能保护你的!”
龙望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去的路上,裘以语不时地往后瞟,脸上写满了对龙望的好奇。
其实裘以语给人的感觉就是长的很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圆圆的杏眼黑亮亮的,身材不矮,但在十几岁的少年里面嘛……多少是矮了点。
于是接收到裘以语好奇目光的龙望,看裘以语就像在看路边偶遇的小狗。
最后还是程子衿忍不住发话道:“裘兄你一直看我师弟干吗啊?”
裘以语嘿嘿一笑,几步跳到龙望身边:“我这不是好奇嘛!不止我,好多同门都对毕乌长老的新弟子好奇呢!”
程子衿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来着!
“其实吧,毕乌长老收弟子是一回事,大家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裘以语一笑,看上去带了几分狡黠。
程子衿和裘以语本来不怎么熟,昨日一见那是天雷勾地火,臭味相投的凑一块了。
裘以语一个眼神,程子衿就知道这家伙憋着什么话。
“龙晏师兄,那可是咱们凌云楼里有名的情煞。”
程子衿一脸菜色:要来了要来了,入门弟子必吃之瓜。
裘以语负手而立,道:“龙晏师兄出尘绝艳,貌胜潘安,一招‘飞鸿踏雪’,当真是美人配美景,杀人于无形之中,勾唇一笑,不知道勾了多少师妹的婚,俘获了多少师姐的芳心。就连我们男弟子,也甘愿做龙晏师兄座下凶犬。”
龙望对于龙晏很好看这件事深有体会。
毕竟他进凌云楼一半是为了调查缚魂灵,一半是被龙晏那张漂亮的脸蛋骗进来的。
程子衿本来前面听着还非常赞同地点头,就差在脸上写着“那可是我大师兄啊!”几个字。
听到最后一句,表情一变,炸毛:“什…什么座下凶犬?师兄第一吹是我好吗!你哪来的上哪去!”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前两年的“入门必听之情煞”哪有这开头?!
裘以语一笑,道:“那程兄要防的人可多了去了。门派里对龙晏师兄有点心思的女弟子,不说半数吧,至少也有两个红叶峰那么多的人。”
程子衿嘴角抽搐。
红叶峰的安临乐师叔是个来者不拒的主,只要递了拜师贴就收,一点收徒的原则也没有,导致红叶峰人数太多,被掌门师叔上门友好交流一番后,终于停止了收徒。
这件事许多修真门派都知道,毕竟安临乐人缘好得很,曾痛心疾首地表示对掌门的行为很不理解。
“对于递来的诚意满满的拜师贴,会有哪个博爱善良的师父会狠心拒绝?除了付临山那个面冷心硬的老男人!”——此为安临乐在最后一次和朋友们聚会事说的原话。
后来,红叶峰就没再有新弟子,也逐渐变成了各种修真榜单的计数单位。
“当然,这其中还不包括对龙晏师兄十分崇拜的男弟子——比如在下~”裘以语非常有礼貌地行了个礼。
程子衿冷道:“滚滚滚,自从你和我师兄见面,也没见你对我师兄多热情。”
裘以语扭捏道:“我这不是面对龙晏师兄太紧张了嘛。”
程子衿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你那紧张谁看的出来?
“话说回来。至于龙晏师兄为何被称为情煞,就和这两个红叶峰的女弟子有关系啦!”
裘以语平时话不多还好,话一多连带着表情都生动起来,眉飞色舞,像极了聚众讲八卦的社交老油条。
“众所周知,龙晏师兄总是懒恹恹的,一副好不耐烦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接近的人,当然,龙望小师弟可以当我没说。小姑娘吧,就喜欢这种凶巴巴的男人,大一点的姐姐们呢,又想看他生气的样子。所以有段时间里,这些大姑娘小姑娘有事没事就要撩拨一下龙晏师兄。”
裘以语直到现在都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有这种奇怪的心理。
“龙晏师兄怎么都不生气,总是一笑置之,看的人家姑娘心痒痒。因为龙晏师兄不生气,这些女弟子做的也就越来越过分。有一次,一名女弟子趁龙晏师兄沐浴时偷偷换走了他的玉佩。因为是很常见的装饰玉佩,换了好像也不会被发现。”
龙望听到这里,皱了下眉,不由自主地摸着腰上的玉佩。
“可是龙晏师兄出浴后立刻就发现玉佩被掉包了。后来发生的事,才彻底让‘情煞’出了名。”
程子衿自然是知道这个故事的。
我不仅知道,我还亲眼见证了!
“当晚龙晏师兄提着剑,平时慵懒的样子都没有了,表情冷的要掉冰渣,一脸戾气。”
裘以语其实没见过那个场景,只是听人家说的。而程子衿可是在现场见证了全过程!
程子衿接过裘以语的话,道:“大师兄一剑就把那女弟子的房门劈烂了,那名女弟子自然是被吓住了,话都不敢说。”
程子衿回想当时的场景,道:“我当时可佩服那名师姐了!见到大师兄那么生气,她居然更兴奋了,当即对大师兄表明心意。”
裘以语啧啧道:“那女弟子还是凌云楼里有名的美人,龙晏师兄不仅拒绝了她,还让她滚出自己方圆十里内。”
一直沉默着听故事的屈放突然开口道:“从前,偷换玉佩在凌云楼里并不少见。”
寡言少语的屈放一开口就是裘以语和程子衿不知道的事。
而话题中心的龙晏还趴在屈放的肩上睡着。
屈放垂下睫羽,继续道:“当年的女弟子若是对某位男弟子有意,便会拿自己的玉佩去偷换对方的玉佩,以此来暗示对方自己不敢说出口的感情。”
裘以语挠挠头:“难怪我那些个师兄天天宝贝着枕头底下那些玉佩……”
程子衿闻言,道:“那名师姐也是不知道那块玉佩对大师兄来说那么重要。虽然结局很悲催,不过如此严声厉色地,甚至动用武器地拒绝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这件事,直接让大师兄有了个‘情煞’的称呼,偷换玉佩这事也没人做了。”
裘以语点点头:“毕竟两个红叶峰的女弟子的梦都碎了,自断情根,对情爱过敏的冷面阎罗龙晏师兄,除了程兄,也没什么人敢靠近了。”
程子衿得意一笑:“我可不是因为大师兄几句冷话就会离开他的人!”
“不过即便如此,爱慕龙晏师兄的同门还是很多,毕竟长的好看又厉害的人谁会不喜欢呢?”裘以语突然两眼放光地看向龙望。
龙望听故事听得正开心,突然对上裘以语的目光。
“所以大家才对龙望师弟如此感兴趣啊!”裘以语笑眯眯的,“小师弟可是龙晏师兄这几年来唯一一个表露出明确喜爱的人!好多师姐师妹都想着要问问龙望小师弟讨龙晏师兄喜爱的秘诀呢!”
程子衿闻言陷入深思。
他也不知道小望和大师兄是怎么认识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
那么大师兄为什么这么喜欢小望?
程子衿想不通。
龙望当然也想不通龙晏为什么那么喜欢自己,不过他决定不想——只要他也喜欢师兄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