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

　　顾清棠伸出手，拿过桌子上的白瓷瓶，细细抚摸，瓶身有了些细碎的痕迹。

　　他握着瓶子，望窗外天色无光，阴雨缠绵。

　　想来人与人之间，亦如这瓶子一般，若是大碎大破，或舍或寻新，可若是细小微痕，如何碎？如何寻新？只能承受着这细细碎碎的痕迹，如细针入心，密密麻麻阵痛不消，深入骨髓的探入，食髓知味。

　　心脏忽然生痛，顾清棠迷茫得很。他做了什么，才导致小渊如此模样？听他这几日模模糊糊的提及那事，必定是与自己有关，可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心乱，听雨亦如碎珠落玉盘，嘈嘈切切。

　　陆九朝又坐在阴山山巅，任雨打风吹去。

　　他从未想过，顾清棠会再这样与自己说话。自己大抵对他是不好的，远远不及从前的。又是众矢之的恶人，他那样嫉恶如仇的人，哪里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可他又如此，像儿时每次受了自己的照顾，桃花眸浅浅弯，唇微翘，用温柔绵长的声音对自己说谢谢。

　　他怕自己再陷进去，迟早招来灭顶之灾。

　　如此大雨里，却听鸟叫声。

　　陆九朝抬眸，望见顾清棠传音小鸟。眉头蹙着。

　　青鸟感触到不安，即要走，被陆九朝用灵力拦下来。

　　冒着大雨去山巅再下山送至常朝殿，若不是今日遇这事，他是万万发现不了的。

　　鸟挣扎无果，扑棱着粉白的小翅膀，展开一部金色字体。

　　“仙人，你可安好？我们在山下商量许久，仍然不知好法子救您，您在撑撑，迟早有一天…”

　　没看完，陆九朝就一把火焚了鸟。

　　鸟本就是灵力凝聚而来，身飞湮灭。

　　陆九朝笑了笑。往常朝殿回去。

　　他既是留了鸟，必是想有里应外合的那一刻。

　　然后呢，自己呢？是否又能像当年一般，危机时刻灵力迸发逃出生天。

　　还是，入君围，不愿飞？被人当作魔而除掉，再冠冕堂皇说几句为民除害，天降大任。

　　陆九朝踏着山间雨，渡这天上水。

　　脚步愈走愈快，心也愈发灰冷。

　　第二日，淋了半夜雨，换得大病一场。

　　陆九朝浑浑噩噩烧到滚烫。

　　顾清棠早晨是被热醒的，五月里何来这么热的天气，已经不单是热了，有些滚烫。

　　一睁眼身边躺的一具火炉般滚烫的身体。伸手探了探额间，不由得大惊。

　　顾清棠轻声唤了唤陆九朝的名字。烧了一夜，神智已经不清醒。只是眉目紧紧皱着，一句应答的话也说不出口。

　　顾清棠起身扶好陆九朝身子。衣襟还带些微微潮湿！想来睡的晚，且淋了多时的雨。顾清眉头蹙着，陆九朝最淋不得雨。帮他褪去衣衫裹紧被子里。

　　回忆着那日木头人带的路，前往九饮阁。陆九朝的药屋各种丹药齐全。他简单拿了一些缓解烧热的药，端了一碗水，又脚步匆匆回去。

　　陆九朝还昏睡着，仿佛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一般，浑身虚汗，面色发白。喂予的药一并不肯吃。顾清棠没办法，只能用冷毛巾一遍遍降温。

　　“小渊，小渊，清醒一点，把药吃了。”顾清棠尽可能的温声言语。

　　后腰血迹斑驳沾染白色衣襟，毫无察觉。

　　陆九朝意识混乱，自己好像回到棠山夏日的傍晚，闷热天气，晚星点点。

　　皎皎空中孤月轮，盈盈人间成双影。

　　师父在晚上百无聊赖之时，随晚风，伴皎月，抚清琴。

　　古琴琴音古朴淳厚，一弦一弦拨动心弦。弹一曲高山流水共度人间，奏一首皎皎月夜携风不眠。

　　琴音通澈，少年坐于一旁，看天上仙随花起指落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