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满怀有希望地前去确认，又失魂落魄地回来。
看着眼前空旷的山谷，一片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是啊，即便是冬天，这座江山也有别样的美。
永琪曾在心中问过自己，坐上这个位置，失去她，值得吗？
如果小燕子没有出现，这个答案是肯定的，他吃了无数苦，这是他的执念。
活在宫里，见过那么多不平与哀怨，对现实的无力与对权力的渴望从小扎根在他心中。尤其是这些情绪总是挥之不去地笼罩在最敬爱的额娘身上，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权势的欲望也愈加强烈。
额娘。
不，现在应该尊称为皇额娘了。
呵。
这个位置是为她而争的，也是因为她，他失去了一生挚爱。
一想到这，永琪心中烦闷不已，一颗心好像一团废纸沉进水里，皱巴巴的，湿漉漉的。
他轻轻抬手抓住胸前的衣襟，修长的手指按压在心脏上，企图把那张纸从水中捞出来，再轻柔地展开，抚平。
坐在奔云的马背上，他深深地看着眼前的江山，嗯，他的江山，脑海里思绪万千。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又开始飘起雪粒，他动作僵硬地抬起被冻红的手，揩去落在眉间的雪，淡淡勾出一个笑。
该回去了，回京。
永琪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就调转方向，向前奔跑而去。
跑出了一段路，他突然手上用力一勒马缰，奔云前蹄高高抬起，嘶叫一声，强行停了下来。
永琪看着雪地里不远处那只因他闯入而惶恐不安的小鹿，它那圆溜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紧张，湿漉漉的美眸就这样看着他，这双眼睛让他一下子就想起那个女子，她曾经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的，柔情似水，让人一触及就心里酸软。
不知怎么的，永琪不由自主地调转方向朝着那只小鹿走去，可是没等他走近，那只小鹿就往山林深处跑去了。
永琪心里着急，顾不上想其他，赶紧拍马追上去。林子很大，树木茂密，不一会儿它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前面是一条上山的小路，他翻身下马，想往前面再看看，但是走了好远一段路，还是没看到小鹿的踪迹。
永琪心里不免失落，轻声叹息，回过神来一想，也是，这里山这么大，这么多树，那只灵活可爱的小东西，怎会轻易被人发现呢？
这样也好，希望它能永远这么机灵，不能遭了猎人的道才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好好生活。
永琪慢慢悠悠地往回走，刚才着急跟过来，没注意认路，这会已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了，他照着地上的脚印一点点探索着出路，来来回回，兜兜转转，有些疲惫，突然眼前一道白芒闪过，接着又是一阵发黑，竟是什么也看不见了，脑子也跟着炫晕一片，就这样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原计划今日回京，他没带手下，独自一人出来散心，如今雪盲症发作，倒在这雪地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救他，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他看到一抹红色的倩影从山林深处聘聘袅袅走出来，帷帽之下烟波宛转，神秘朦胧，如隔云端。
候在别院里的随从个个坐立不安，内心焦躁，自从五年前王妃辞世，皇上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连同性子也是越发偏执起来，今日一大早不顾所有人劝阻，坚持一个人出门散心，现在半天过去了，也没见人回来，却也不敢擅自做主出门去寻。
终于，一阵熟悉的马蹄声响起，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是皇上的奔云回来了！可是遥遥望去，只见马背上空无一人，众人顿时脸色大骇，皇上出事了？日影立即召集人马，跟着马儿去寻人。
待他们找到紫云斋已是两个时辰后了，看着那群训练有素的随从将人带走，一对年轻男女才从暖阁里出来。
“你真的不要等他醒来见他一面？”男子问。
女子沉默了一瞬，摇头，“不用麻烦，走吧。他生性多疑，难保他不会找回来，徒增烦恼。”
这时，一道浑厚的声音慢悠悠地传过来：“哎，年纪轻轻的，身体破败得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再这么折腾下去，怕是没几年好活了喽。”
女子闻言脚步顿了一下，而后放下帷帽，若无其事地往外走去。
男子看着她，叹息一声，也随之出门。
等永琪睁开眼时，看到的是熟悉的别院的房间，他怔愣了好一会，才慢慢把思绪回拢，想起晕迷前的那个红衣女子，他的心再次剧烈的地跳动起来，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是鲜活的，沸腾的。
“备马，朕要出门。”他穿好衣服，一边打开房门径直出去，一边吩咐。
日影想上前去劝阻，皇上现在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了啊！镜月则是对他暗暗摇了摇头，皇上现在油盐不进，反正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了，再让他出去找找也无防，也好过心如心灰地躺在床上，讳疾忌医。
有执念总比没有生气好。
从前她暗中保护王妃的那些日子，也是知道皇上对王妃的心意有多深的，可惜啊，造化弄人。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来到紫云斋，只见一个老头在悠闲地看书，品茶。
“敢问老者，先前可是你救了我？”永琪恭敬地问道。
“可不是嘛，老夫费了九牛二虎东力才把你扛上马上车，差点没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压散架喽。”老子一边说，一边敲着肩膀，嘴里哎哟哎哟地叫着。
永琪眼底浮现起一丝疑惑，难道是他幻症再犯，又看到了小燕子一袭红衣死在他面前的场景？
他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女子生活的痕迹，心里的失望加深，只好致歉告辞。
回到别院，随从已将所有东西收拾妥当，永琪一声令下，一行人马出发返回京城。
宽大的马车里，永琪手握着一支发簪，手指轻柔地摩挲上面点缀的一颗红豆形状的宝石，突然他停下动作，手指力道慢慢收紧，将红豆簪紧紧攥在手心。他双眼微眯，像是下定决心般，打开车窗，召来日影，低声吩咐。
日影听完他的话，顿时瞪大双眼，心嘭嘭跳，不敢置信地看向永琪，“皇上，这……”
永琪对他的反应置若罔闻，只淡漠地吩咐一句：“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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