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灾起

小昭没想到，她能碰上百年难遇的蝗灾。

乌压压的虫子爬满了天空，村子里尽是妇人的哀嚎与汉子的叹息，就连一向闹腾的孩子们，也全熄了精气神儿，整日沉默的跟在家里大人身后，企图从地里把刚刚起了苗的种子找出来。

此时已是春末，农家的种子早就出了幼苗，半个月前，青愣愣一片，长势喜人；如今却是都不见了踪影，露出了枯黄的泥土。

刘家的状况还算可以，去年是个丰年，家里的麦谷长的极好，算是积了点存粮，现在每天刘老头儿带着刘大哥出门儿去地里寻些渣滓--尽管很多时候还是空手而归，不过家里的日子总算是还能撑下去。

“爹，娘，我想进山碰碰运气。”吃了晚饭，把碗筷拾掇了，小昭犹豫着开口。她娘家昨日来了人，说她爹娘带着哥哥们每日进山挖野菜，摘野果，日子过得不怎样，想叫她帮衬下。小昭没有回那人的话，她心疼娘家人，但也不能拿着夫家的粮去救娘家人--这日子，谁是好过的！

不过倒是提醒了她，李家村后面就是山，过去也有几个农户进山打过兔子。过去这边没人上山，是因为家家都有田，也就没几个人愿意去山里冒险；眼下这时节，上山挖点野菜什么的，也不失为一条好出路。

刘老头儿坐在门槛上，低着脑袋，拿着个树枝在土上画来画去，也不知道在想啥。好半天，刘老头儿才闷闷的憋出一句：“那山里，长年没人，只怕是有些玩意儿呢。”

小昭明白他的顾忌，点点头：“那山里有不少野菜野果子，还有几条小溪能抓鱼，运气好了还能逮着野兔子呢。”小昭小心的观察着刘老头儿的脸色，又赶忙补充着：“我在娘家的时候，也时常上山，对那里熟悉着哩。”

听到这里，刘老头儿还是没反应，刘老婆子却是起了心思：“既然这样，当家的，明天我带着兰花和小昭上山去看一看，万一能有点啥好东西呢。”刘老头儿扭头看着刘老婆子，许久，终是长长叹了口气。

小昭知道，这便是同意了。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小昭就和刘老婆子她们进了山。山里长年没人来，东西该是很多的，只是这山脚下的能吃的东西，却是少了一大半。小昭叹了口气，带着刘老婆子她们找了片小树林，开始找野菜。

小昭做活儿一直很快，不一会儿就采了一大把的野菜，她把野菜交给刘老婆子，打算去附近的小河碰碰运气。

小昭常来这山里抓鱼，动作很是熟练。她站在水里一动不动，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面，背弓着，双手垂在两侧，一旦有鱼来，便立刻扑了上去……

等傍晚的时候，小昭已经逮着了三条大鱼，小昭找了些草编成绳子，把鱼绑在一起，打算拎着回去。

“姐！”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回头去看，是小弟李铁蛋。“来抓鱼？”“嗯。”“没伤着吧？”

“没伤着，姐……”李铁蛋搓了搓手，眼睛却朝着小昭手里的鱼瞟去：“姐，能把鱼让给我吗？我今天没抓到鱼，回去娘一定会骂我的。”

小昭犹豫了，若是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把鱼给弟弟，哪怕回家被娘打骂也没关系，可是如今……

还没等小昭决定，李铁蛋就抢过了小昭手里的鱼：“谢谢姐，知道姐对我最好了。”说着，李铁蛋就快速的向远处奔去。

小昭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张嘴了张嘴，想出声喊住弟弟，可怎么也发不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