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腊月初，刘家村的家家户户也忙了起来。

此时小昭才明白，为什么人们都说刘家富有了。厨房的灶台边，堆着七八袋秋天打下的玉米面，其中还有两袋白面。南边的角落里，放着十几颗大白菜，还有五六个四五斤重的大南瓜。灶台上的锅里，炖着满满一锅的猪肉，肥的流油。肉的香气顺着窗沿爬出去，经过房檐上黄澹澹的玉米，火辣辣的红椒，一路来到了干净明亮的场院里。

院子里，兰花捧着一盆鸡血，旁边的刘大嫂手里还拎着两只老母鸡。往年这鸡，是该刘大嫂来杀的；今年不一样，刘大嫂刚刚查出来身孕，刘老婆子激动坏了，这些血腥的活儿，都交给了小昭。这是老刘家的第一个孙儿，宝贝得很。

刘大哥和刘老爷子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他们出去去赶集了，打算买些年货，如果运气好，还能买些羊肉回来。

小昭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娘家。就算是过年，自己那个家，也吃不了二斤猪肉，更别说还有鸡和羊了。家里养的鸡全是要拿出去卖钱的。至于猪和羊，小时候家里还是养过的，后来家里越来越穷，就连买幼仔的钱也没了。尽管如此，家里的开销也是很勉强的。

“等这几天忙完了，你们两个也回趟娘家吧。”刘老婆子笑着将染血的刀具接了过去：“回去看看，也帮娘家做点活计，咱们之后还有不少零七零八的事要忙，趁最近有空，回去看看吧。”

刘大嫂点点头 是该回去一趟了。她娘家还不知道她有孕的事。刘大嫂犹豫了下：“娘，我……能不能让大郎陪我回去。”

刘老婆子把刀具搁在一边：“这事你得问大郎去，我虽是他娘，但如果他还有事要忙，老婆子我也不好拦着。”

这便是同意了。刘大嫂脸上露出了笑：“谢谢娘，儿媳会回去和大郎商量。”

小昭沉默着，没有说话。她也想娘家了，今年她出嫁了，家里少了张嘴吃饭，又加上她的聘礼，家里大概会过得好多了吧。

“娘，兰花，我们回来了！”

院门口，一道洪亮的男声响起。刘大哥和刘老爷子担着一筐肉，笑嘻嘻的从门口进来。

“兰花，来，看看爹给你带回来点啥好东西。”刘老爷子把担子放在地上，把最上面的一个布包拿了下来，递给兰花：“看看，喜欢不？”

兰花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匹红布，一匹花布，还有根红头绳。

“还有你们娘仨的。”刘老爷子笑呵呵的又拿出一个布包来。打开，同样是布料，一匹酱紫的，两匹花青的。

“好好好，给兰花缝上一套红裙子，这紫的给两个媳妇做袍子，那蓝的，咱们三个留着用。”刘老婆子笑着点头，脸上有喜色，可并无惊奇。

小昭又一次明白了自己娘家和夫家的差距。往年做姑娘的时候，过年只能分得一件小褂，还是家里自己织的土布缝的。只有家里的男人，才能有件新袍子；而刘家，却是人人都有一整套新衣裳，虽说是自家做的，但布料却是自己织的土布比不了的。

小昭沉默着，一如她嫁来这半年那般。

第二天一早，小昭就出了门，奔着李家村的方向，早早的回了娘家。

到家的时候，爹和哥哥刚从外面捡柴火回来。家里的院子小，放不下太多东西，只能每日早早出门去现捡柴火。

“爹，大哥二哥。”小昭轻轻叫了一声，从她三朝回门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回娘家。

“阿，昭儿回来了。”爹胡乱的应了一声，大手抹着脸上的汗。

“这是婆婆让带回来的，爹娘趁热吃些。” 小昭把手里一直紧攥着的布包放到桌上。小弟李铁蛋眼睛一下就亮了，他早注意到姐姐手里，有个散发香气的袋子了。

“爹、娘，是烧饼！十几个大肉烧饼呢！”铁蛋开心的拍着小手，咯咯笑着。

小昭觉得眼睛有点酸，也不知道为什么。扭过头去，炕上放着的妹妹的笑声传入耳中。

“小昭懂事了，都懂得帮扶娘家了，长大了啊。”大哥的话从背后传来 。

是啊，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