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竹皓把一盆洗好的枣端上来,自己去那边给鱼池换水喂食。
谭新月“嘎嘣”咬一口甜枣,直入齿喉的甜,让人舍不得咽下,又不甘心仅在嘴里逗留。
她转而想到了什么,问一旁也在吃枣的江滚滚:“滚滚,今年想收到什么圣诞礼物?”
“圣…诞礼物?”
“就是你想要什么,希望什么发生。”
“我想…让哥哥不那么累。”
看着女孩稚嫩的脸,眼神却是超出年龄的成熟。
谭新月想,江滚滚好像会一直是江滚滚,未来也都是。永远不会变成江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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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下葬当天,谭夫人不允许谭新月跟去,她就只好待在家里,想象祖母安静的躺在棺材里的样子。最终会被故乡的土地彻底覆盖,永远与这片山野融为一体。
想到以后再也听不见祖母的声音,谭新月的眼泪再次朦胧了双眼。
一个人实在待不下,她离开了家。
天空乌云密布,好像不久后便要下雨,但这温度在夏日也不冷。
她一个人蹲在一个桥洞下,第一想法是:如果下雨了,在这儿待着也不至于被淋成落汤鸡。
天空有没有下雨她不知道,不过她自己的眼睛可能需要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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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这儿干嘛呢?”是熟悉而又爽朗的男声。
她颤颤抬起头,表情看起来有些委屈巴巴。面前站着的男生将短袖撸到肩膀上,与他们初见时的形象重合。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略带关切地问这个与他不熟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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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竹皓,对不起…我骗了你。”
谭新月心中油生出一股歉意与愧疚。
“嗯?”他放下手中的竹筐。
“我之前和你说我是来这儿找我祖母的,其实我是来参加她的葬礼…她,在不久前去世了,永远地…离开了我。”
“嗯。”他点了点头。
“你…不怪我?”她有些疑惑。
“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我也和你道个歉。”
谭新月有些惊诧。
“我爱吃咸豆脑,不是因为我从小这么吃。其实我小时候和你一样,也爱吃甜豆脑。”
“那为什么现在改吃咸的了?”
“因为…甜的东西一天不吃也没关系,比如甜枣、糖葫芦…但是,咸的东西吃完以后会更有力量,干起活来也更有劲儿。”
谭新月有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接着说:“咸的东西虽然没有甜的好吃,但更有用处。”
“所以…”谭新月有些止住哭泣。
所以,祖母与我在一起的时光甜蜜而短暂,像糖;而祖母教会我的道理,会让我终身受益,是这个意思吗?
谭新月没有说出口,只是看着眼前这个男孩,有些愣神。
彼时乌云褪去,太阳重现于天空,阳光毫不吝啬地撒在男孩身上,温暖又炽烈。
看他放在脚边的一箩筐杂草,不难猜到,他刚在农忙。
他在阳光下耀眼的身影,与她所蹲着的阴暗的桥洞之间有一道清晰的分割线,看起来像是两个世界。
“出来吧!”他伸出自己的手向下倾斜,递在她面前。
看着面前宽大的手掌,布满道道纹理,还沾上一些尘土,毫不顾忌地向她伸来,穿过了他们之间的分界线。
谭新月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自己问过祖母很多次的那个问题——祖母为什么不和她一起去城市居住?
她微笑着将自己的手搭上去,此刻她竟感觉不到二人手掌间的尘土颗粒,它们被他温热的手掌衬得无关紧要。
谭新月回忆起祖母的面孔,心想:祖母,问题的答案我好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