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路上小七同我讲着琐事，我看着林下的疏疏月光。正值盛夏，上面是稀朗星月，下面铺着皓影流转着亮银就像宋先生告诉我的。

木尧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我不留神，竟吟了出来。

马嘉祺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

只这一句，我就觉得他是和宋先生一样有学问的人。他说他叫马嘉祺，是大燕的皇子，同我共舞是他，月夜吟诗也是他 。

他少了几分大殿上的快活，倒像个几经沧桑的人了。我没再理他，毕竟小七的海鲜粥快凉了 。

马嘉祺公主去哪呢？

哎！可怜我马上就能去吃海鲜粥，却被他叫住。

木尧回宫啊。马皇子不回去吗？

马嘉祺不了，我还是喜欢在林间

木尧所以……你要住在树上？

马嘉祺自然不是。公主上过坊街吗？

木尧没，没有

然而我时常上街去，不为别的，只为貌美的丁生。至于旁人才不值得我去那烟花柳巷之地呢！当然徐记得蜜饯除外。

马嘉祺公主想出去吗？

出去？那岂不是又可见丁生一面，而且丁生答应我这次去要送我糖葫芦吃的。可是马嘉祺信得过吗 ？

马嘉祺公主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算了，顾不得那么多了。

木尧我去，我去的

马嘉祺那好，公主等我去叫轿子来。

木尧不必，我会骑马的

我自信地朝他讲着。看他楞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

木尧你可愿与我同去百花阁？

马嘉祺百花阁？公主不是没出过宫吗？

他笑着问我

木尧非也非也，我是去见一故人，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马嘉祺好啊，公主带路吧。

我同马嘉祺驰疾马飞也似出了宫门，我在前头领他去百花阁，我自然是不会堂而皇之带着燕国皇子走正门的。但我自己也不可能，所以呢我带他走了后门。二楼东侧的雅间是丁生给我准备的，是全大都独一份儿。毕竟见过丁生的人那么少。话说我第一次见丁生就是在这百花阁 。我偷溜出来玩儿，见着百花阁人来人往，便以为是饭馆了。不想差点遭人误会，还是丁生替我解了围。丁生呢？就是这百花阁幕后的老板 。

马嘉祺你怎么会来这里？

马嘉祺眉头一皱，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果然，不是人人都像丁生一样温柔。

这儿又有什么所谓呢？娱乐场所罢了。

马嘉祺你知道这儿是做什么的吗？你知道外头那些个女子是做什么的吗？

木尧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过是一件活计，便要她们受人冷眼，世道多变，人人都在作筹码，有人是勤劳，有人是智慧，有人是身体。倘若有朝一日大秦衰落，我被送去和亲。又何尝不是以我的身体作筹码换一国太平。到那时，是不是我在你心里，也是那些女子的模样？

他没再说话。楼下的光斑铺在地上，落在他肩上。很漂亮，可我没心思看。

丁程鑫所以，公子您是不满我这百花阁了？

我听得出来，是丁生。他声音清凉而甘冽，颇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我扭头去看，果然是他。他又穿一袭白衣，这次不同的是，他那素来雪白的衣边上勾了红边，还是那柄折扇，还是那仅由一支木杈扎起来的发，下边披散开来，风吹过，扬起无尽波澜。

丁生摸摸我的头

丁程鑫是阿尧来了啊。

我喜欢丁生，真的！他总是那么温柔，那么好看。

木尧那么，我的糖葫芦呢？

我抬头，看着丁生的眼睛。

马嘉祺阿程

是马嘉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丁生的名字。他那样平静，不像刚刚和我吵架时的样子。

丁生没扭头，也没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