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5楼的字样在电梯旁闪烁了一下，电梯门应声而开。齐昀安理了理来不及打理的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他站在舒阿姨家门口，轻轻扣了扣门。

“哎！来啦来啦！”屋内传来女声和拖鞋踩地声，咔嚓门开了。齐昀安刚想打声招呼，却听见那女声道“等一下啊。”他低头从门缝看见那人在开门里的防盗锁。“咔”应该是开了，齐昀安想。“咔”“咔”“咔”“咔”。

齐昀安：……门里装了五个防盗锁？这门内是国家博物馆吗？

他正胡思乱想着，门已经开了。他刚想说舒阿姨好，打量了一下却又愣住了，门里的人至多二十五，是一个身材颀长的女性，穿着很居家，圆润的面颊上一双杏眼微微上挑，有一种莫名的看电线杆也很深情的效果。这是谁？齐昀安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人大约看出了齐昀安的不知所措，笑着说“我妈不在家，我和小谢住这边。”齐昀安乖觉的点点头，说了一声姐姐好。

那人的笑意越发深了，点头让出了通道“来来来，快进来！外边吹了半天冷风了。”

齐昀安走进门回头看发现那个人在锁门内的防盗锁。真是五个，齐整的。

“我叫谢妍，叫我妍妍姐或者就叫姐姐也行！”谢妍给门上好了锁就领着齐昀安往客厅走。安顿齐昀安在沙发坐下，然后说“你先坐一会啊，我去找小谢……”

齐昀安一跃而起“不用……”忙摆摆手。虽然他常常口嗨，说如何如何，但其实他不太想见到谢闲，准确说，是不太敢。他也说不好为什么。

“唉呀，以后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要认识啊……况且，你们不是还有婚……”

“那个时候是小嘛……不懂事，姐姐。”齐昀安话音带了一点慌乱，忙忙讨好说。

谢妍被这一句姐姐打动了，终于不在坚持去找小谢，“行吧，反正这会儿他也还有事儿，晚些时候再见也行……”说着就往厨房去了。

谢妍让齐昀安自己坐一会，等会儿她带他去熟悉熟悉环境，她要去把菜做完，不然就全糊了。

齐昀安上下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装修风格大方又温馨，墙面大块涂抹着浅绿色，各类家电一应俱全——是一个很有生活气息的家。

谢妍忙完了回来要带齐昀安看看房间“走走走！你房间我两天前就布置好了。就在小谢隔壁，不过……现在咱们就别去他房间了，他要睡觉……看看你的去！”

“这个时候睡觉？”齐昀安心头起了点疑云，不过就在齐昀安一推门的瞬间，这点疑云烟消云散。不是别的，而是某种更强烈的感觉袭上心来。

他有一点恍惚，眼前房间的布置，装修风格和淡淡的冷色调给他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仿佛这里曾经发生过让他难以忘怀的什么故事，可是明明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里。

他走进了房间，谢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说要是喜欢就赶紧把行李搬进来，布置张罗一下。

齐昀安慢慢把包里的东西放上靠窗的书桌，这个房间采光很好，大面积的落地窗，光线铺陈。可是好像无论外界灯光如何明亮，却丝毫透不过窗户照进房间半点。

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这种恍惚始终没有消散，如丝如缕地交缠在他的鼻息指尖发丝……知道他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猛然，鼻头毫无预兆地一酸，很难过，他形容不出来，只感觉和那种熟悉隔了一层膜，看不清，但又渗透过来，像海浪吞没过他的所有想法情感。

“滴滴滴”手机在桌面震响，他好容易把自己从这种情绪中抽脱出一点点。拿起手机一看，是江粤宜发消息过来了。

——“喂喂，你死了吗”

——“你全家都死干净了，你爹我

也活的好好的”

——“我爹不属于我全家？”

——“哈你看，你终于承认了”

那边没有再弹出消息，大概被齐昀安气个半死，寂静了两分钟没有弹出消息，齐昀安满意地退出了聊天框，开始刷手机，其实就是玩那些单机小游戏，他不喜欢打游戏，可的确又对这一类单机小游戏情有独钟，当然也是真的菜，大约这类能力都拿去给智力和脸充费了。

正在他游戏关卡的小人死了三十次有余的时候，房门开了，是谢妍“小齐，吃饭了！你去叫谢闲，就你隔壁那屋儿，顺便认识认识也好……”说着就走开了。

齐昀安叹了一口气，退出了那个有辱智商的小游戏，站起身。

当他站在谢闲门口的时候，心里多少是有点慌的，早晚要见，他对自己说。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他低头，看见金属门把手上镀了一层橡胶。这么讲究么？他想。

门里没人应，正在齐昀安准备第二次敲门的时候，门咔嚓开了。

一瞬间，齐昀安再次产生了强烈的恍惚，比上一次看见房间更盛。

谢闲，应该是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头发，很长，到背部在末端用不知什么材质的白绫扎起，衬得人如墨玉。无疑他是清瘦好看的，但是，让齐昀安产生这种恍惚的，恰是他的眼睛。

他好像很疲乏眼神中带着淡淡的不耐，可是看清来人的瞬间，那眸子刹时亮了一下，可又顷刻湮没在了一种复杂的感情中。汹涌而起情感使他的胸口不禁微微起伏，齐昀安看见他的指尖在抖。

但这只是瞬间的事情，片刻后谢闲就恢复了镇定，神色淡漠地问了句好，就转身往饭厅那边走了。齐昀安愣愣地看着谢闲的身影掩映在灯光里，甚至带着一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谢妍的手艺还是可圈可点的，一桌饭菜张罗的有模有样，说不上多顶级，只是带着家常菜特有的温馨滋味，让人心下一暖。谢妍很开朗，不断地谈着一些话，没让饭桌冷场。她和齐昀安攀谈着，发现这个小伙子也是个自来熟，十分满意地说说问问。齐昀安觉得这个地方的气氛温馨静好，放得下防备和生分，因此也聊的开心。

只有谢闲，他坐在一边，鲜少说什么话。只是看着齐昀安，眼神专注又柔和，像是在看什么珍宝。倘若再仔细一点点，就能发现那一点不易被察觉的，留恋。

那眼神不着痕迹，齐昀安没有发现，可是谢妍看见了，她微微垂眸，叹了一口气。

窗外灯火通明，柔柔地铺陈在寂静的城市中，给天地笼上一层蜜色，如胶似漆，平安静好。

然而暗角中，女孩奋力挣扎着，惊惧地瞪大了眼睛。那张充满憎恶的脸扭曲，乌黑的发丝湿滑地垂在她脸上。启唇，溃烂的口腔吐出腐朽难闻的气息。不知是说了什么。“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划破宁静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