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很长,不太友好的梦。
逼仄
逼仄狭小的空间里,黑暗包裹住我,是否是我的错觉,周围愈发黑暗,空间越来越小,挤压得我喘不过气,我蹲在某个角落,瞳孔混沌,无法呼吸。
我感到恐惧,稀薄的空气让我不能呼吸,心跳加速,心悸。像只坠落海底的鱼,我忘了呼吸,不会呼吸。
本能使我张大嘴汲取氧气,却让我更加狼狈,换气过度令我感到窒息,我开始胡思乱想,看见一串串硕大透明的气泡不断上升,海水灌满我的整个口腔。
越发无力了,眩晕感让我整个人摇摇欲坠,看不清本就一片黑暗的世界,我拼命呼救着,没有任何人能够救我,我挣扎的样子狼狈又可怜。
我想救回自己,哪怕再度离开这个世界。
我看见微弱的光,看见她抵着光看向我,笑得温婉可人,很像幻想的她。
微弱的光令我感到满足,我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强制执行脑子里的命令,我还不想死,这是我脑子里发出的信号。
呼吸在慢慢变缓,濒临死亡的鱼渐渐会了呼吸。
“过得好吗?”
她微笑着,看着我轻轻开口。
也许我是个莫名其妙的人,我始终渴望着有人能够爱我,像平常人一样,对我嘘寒问暖,做着微不足道的小事,用实质性的行动告诉我他在关爱我。
我以为我一直是个追求现实的人,起码,我不会为了几句话就像偶像剧里的傻白甜对不切实际的语言骗得晕头转向,爱得死去活来。
我无法接受任何对我虚幻的想象,因为我知道那都是假的,现实中的狼狈很多,我不想继续发生。
可我错了,我因为她一句不轻不重的话红了眼眶,鼻尖的酸涩让我彻底忘了窒息的感觉,心脏抽痛,无法控制自己的泪腺。
我祈祷,不切实际的语言包裹我,让我感受到虚幻而真实的爱,让我彻底远离儿时所有的回忆,离开以前,就算无法过好当下。
“阿桐,最近过得好吗?”
她再次轻轻开口,我努力眨着眼睛迫使眼泪不那么汹涌,迫使自己不彻底狼狈,以至可怜。
我:妈…妈妈…
我还是叫了自己最不愿提起的两个字。
她离开这个世界以后我很少梦到她,周围人也从不提起关于她的话题,我们都默契的敬而远之,以为这样就能将痛苦的回忆彻底抹去。
可回忆就像藤蔓,它肆无忌惮地生长着,在我看不见的角落,直至某个偶然想起的瞬间,伸出庞大邪恶的魔爪,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我施以惩罚。
我:最近过得不好,很不好,很不开心,很烦躁,很想你……
我一生撒了很多谎,这是最真实的一个回答,我尝试撕开虚伪的外壳结果换来的就是血淋淋的伤口,我尝试对每一个人敞开心扉,可事实就是没人愿意聆听,我也尝试做一个真实的人,可我发现真实换不来花言巧语得来的真心。
福利院的那段日子很难熬,擅长甜言蜜语的小朋友总是有糖吃,叔叔阿姨也更喜欢他们口中听话乖巧的孩子,哪怕是装出来的。
我被比我小的孩子诬陷,他们年仅七八岁,说出的话却比成人更“真切”,他们谈论我的衣着,孤立我的身世,明明,我只是在努力普通地生活。
儿童节那天,听说有好心人送来了很多漂亮的衣服,好多甜甜的糖果,我满怀欣喜,保持着乖孩子的形象,可结果是我没有漂亮的衣服,甜甜的糖果也被其他孩子抢走。
我尝试着告诉福利院的叔叔阿姨,他们鄙夷的眼神刺痛了我,他们私下说我是个野孩子,没有父亲的事实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开始不加掩饰的在我面前表现。
我开始低三下四,或者,我一直在委曲求全。
我发现没人喜欢真实的孩子。
我同他们喜欢的孩子打了架,明明不是我的错,我却被拳打脚踢,我开始反击,两败俱伤使我内心得到安慰。
我会被他们关在黑暗的屋子里一整天,没有光,没有饭,整整一天蜷在里面失眠。
我会想起小时候被关在出租屋里的时候,跟现在一样,一个人蹲在角落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我渐渐对这种逼仄黑暗的屋子产生恐惧,我害怕一切不怀好意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的谈论。
我开始用武力来保护自己,起码为自己赢得一份脸面,开始隐藏自己的情绪,张口就来的谎言常挂在嘴边,这是我虚伪的开始,但大概很久都不会结束。
世人喜欢阿谀奉承,甜言蜜语,我学着拉进关系便要学习他们,尽管这是个错误的选择。
我前几天来了家长会,边叔叔在国外,是边伯贤代替来的,办公室谈话时我沉默不语,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老师口中的“家常便饭”,我从来没有体验过那种生活,即使现在被爱包裹着,不满足,不真实充斥着我的生活。
我开始愈发贪恋,对身边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种过度的保护,我害怕他们逃走,离我远去,然后我又可怜地蹲在角落里哭泣。
“阿桐,好好生活下去,不要步入妈妈的后尘。”
她温柔道,我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步入她的后尘,是指她的生活,还是指她对生活所付出的一切。
可她的生活也不幸福,甚至连快乐一说也无法到达。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轻易相信那个男人说的话,并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最后什么都没留下,剩下的确实一辈子的坏名声和永远都走不尽的苦痛。
可她似乎没有后悔过,我不知道这算一种勇气还是愚蠢,但我尽量避免着这种情况的发生。
“记得做正确的选择,阿桐。妈妈无法给你任何所谓正确的意见。”
“但你要记得对得起身边的人,不然会很痛苦。”
她是否在灌输正确的思想,我不知道。
她离开了,打开了光照进来的大门,在我哽咽的呐喊声中,在我汹涌的眼泪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应该还会再回来吧,在我很需要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