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停住脚步:“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洛冰河听得出沈清秋隐约的硬咽和话里的故作坚强,“我就是,担心老师……”
“用不着。”沈清秋回眸横了洛冰河一眼,“滚远点儿,别跟着我。”
洛冰河看着沈清秋微微泛红的眼角和看似很有威慑力的眼神,仿佛是看见了一只明明满身伤痕却还是要对来人拱起脊背的猫咪,心里不由得一疼。
沈清秋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踩下油门一打方向盘,顺着道路疾驰而去。
洛冰河忽然计上心头,拨通了宁婴婴的电话:“宁师姐,你知道沈教授家的地址吗?”
宁婴婴正拉着柳溟烟窝在学校附近的书店里看小说看得不亦乐乎,接起电话时嘴角的笑意还收不住:“知道啊,怎么了?你要去家里找老师吗?”
“嗯,对。”洛冰河倚着棵树,看着沈清秋离开的方向,“今天有些事情没弄明白,想去跟老师请教一下。”
宁婴婴没察觉半分不对:“那阿洛你等一下,我马上微信发给你。”
“谢谢宁师姐。”洛冰河挂了电话。
收到地址的洛冰河并没有直接去沈清秋家里找他,而是自己先回了一趟家,在厨房里鼓捣了半天。洛大少爷将衬衫的袖口挽到手时处,手撑在灶台上盯着一堆食材陷入了沉思。
沈清秋回家肯定没心情吃饭,自己去看他的时候还是带点吃的东西比较好,但是现在问题来了——沈清秋有没有忌口?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菜?
洛冰河第一次给沈清秋送饭时挑了几样比较大众、不会出错的家常菜,被沈清秋拒绝后就是缠着沈清秋去吃教师食堂,但从沈清秋的表情里完全看不出他对哪一道菜有偏爱。
今天沈清秋显然心情很烦躁,自己送饭还是尽量做一些沈清秋喜欢的,至少他吃到喜欢的菜能心情好一点。
“问你个问题,”洛冰河与一堆食材用意念交流了一会儿,认命似的打开手机拨通了尚清华的电话向他求助,“沈清秋喜欢吃什么?”
尚清华:“……什么?”
洛冰河正打算耐下心来再重复一遍,就听见尚清华竹筒倒豆子一般地交代了起来:“没有忌口但很不能吃辣,钟爱清淡的饮食,讨厌处理麻烦的食物,比如说需要剥壳的螃蟹和挑刺的鱼,但是还挺喜欢吃——主要是吃的时候得有人伺候。”
“谢谢。”洛冰河把沈清秋的喜好一点不落的记住,然后挂断了电话,继续在眼前那一堆食材里挑挑拣拣。
沈清秋回到家,刚关上门就脱力似的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每次提到秋剪罗和秋海棠,沈清秋就会想起岳清源,更准确的说是少年时在孤儿院认识的岳七——他更愿意让那个人停留在多年前七哥的样子,而不是现在的苍穹大学校长。
怨吗?恨吗?或许是有的。
毕竟岳清源是他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唯一的念想,也是唯一的希望。
但多年的执念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也不值一提。沈清秋知道岳清源一定有他的苦衷,但既然岳清源不说,他也不想去问。
沈清秋突然觉得很累,仿佛根本就没有支撑下去的必要。上没有老下没有小,那些师兄师弟的确对他很好,但自己也仅仅是他们生活中可有可无的一部分。
夜色自天边渲染开来,逐渐将傍晚的天空都泼上浓墨,窗外的灯一盏盏亮起。夜里的风大了起来,有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
沈清秋没开灯,从酒柜里翻出了一瓶红酒,又取了一只高脚杯,面对着阳台在客厅的地板上坐下。
上一次这么狼狈……是什么时候了呢?不记得了。
但沈清秋突然好想有一个人,能在这种时候抢过他手里的酒杯,把他抱在怀里安慰,告诉他可以哭出来。
果然琴弦绷的太紧是会断的。
都怪洛冰河那个小畜生,总在他眼前晃悠。
沈清秋点燃一支烟,自嘲似的笑了起来。玄关处忽然传来了门铃的声音,沈清秋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没再理会,任由门铃声响个不停。
洛冰河拎着保温饭盒站在门外,想起上楼前似乎没看见沈清秋家开灯,不由得怀疑沈清秋并没有回家。
可是沈清秋还能去哪?
“老师你在家吗?”洛冰河用力拍了几下门。
沈清秋听出来门外传来的是洛冰河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这小畜生怎么找到这的,他来干什么?”
洛冰河似乎是笃定了沈清秋在家,不断地按门铃和敲门。沈清秋被吵得有些不耐烦,叼着还没抽完的烟走过去开了门。
“老师……”洛冰河看着与平时的形象截然不同的沈清秋,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沈清秋吐出一口烟,倚着门框似笑非笑,眉眼弯弯笑意却不达眼底,“还是说,这是洛大少爷新的追求方式?”
洛冰河看着沈清秋,像是心被人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有些心疼。
沈清秋就像是流浪许久的猫咪,面对带着善意的好心人不会感激,而是下意识地拱起脊背亮出爪子,哪怕知道这样或许毫无用处,还是固执地不肯向人露出自己遍体鳞伤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