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凉秋

顾生最终还是心软了，将凉秋留了下来。

顾生是一个木匠，他做的木雕十分传神，不少达官贵族慕名而来想要顾生做木雕。但顾生不是每个人的活都接，邻里的活他接，清官善商的活他也接，那些贪官贪商的活他从来不接，口碑不好的人的活也不接，顾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但一直让顾生奇怪的是，这一年来，竟然没人再来刁难他。

距离顾生收留凉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凉秋在不久前刚刚恢复了记忆。她心情复杂地看着顾生忙碌的背影，她以为她会恨，到头来却只有心甘情愿。她有一次沉沦在了人间，沉溺于一个人类男子的温柔中，莫名的，凉秋觉得这一次她可以和顾生白头偕老。她刚刚恢复记忆的时候，一度失控，想要杀上天庭，可是……她不知道怎么上去，亦不知该如何寻找她的仇人。

“阿秋？怎么了？一直在发呆，嗯？”

顾生走过来，把她抱起来放在已经腿上，让她的后背紧挨着他的前胸，他把下巴放在凉秋肩上蹭了蹭。凉秋忽然鼻子一酸，她手指不安地绞着，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失声了，什么都无法说出口。顾生一下又一下地弄着她的长发，低垂着眉眼道：“阿秋，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凉秋看着烛火，顿了顿，又痛苦地闭上眼睛。

“阿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

上古大战之后，彼岸花一族并没有被灭族，谭藏身于一座孤岛上，与世隔绝。在岛上的生活很无趣，一个小彼岸花忍不住诱惑，偷偷去了人间。她被那里的繁华迷了眼睛，后来，她遇到了一个小道士，山盟海誓，树下相约。单纯的小彼岸花哪里尝过情情爱爱，很快就沦陷在了小道士的甜言蜜语中。

后来，小道士受了很重的伤，小彼岸花急哭了眼，无计可施之下将小道士带回了孤岛。但是，小彼岸花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她会一无所有。原来，小道士受的伤是假的；原来，小道士早就知道他是彼岸花；原来，小道士欲靠屠杀彼岸花成仙，甚至成神；原来，小道士对她的爱也是假的……

小彼岸花成了众矢之的，就算是身为族长的父亲也无法熄灭众人的怒火，她被父亲软禁在房间里。没多久，娘亲浑身是血地闯进门，紧紧抱住她，她知道，小道士很强，但她没想到，彼岸花会被他被灭族。小彼岸花含着泪，看着娘亲以生命为代价将她藏在棺木里。

“秋儿，睡一觉吧，睡醒了，一切就结束了。”凉秋耳边似乎响起了娘亲温柔的声音，她长睫的泪滴落下，顾生心疼地替她抹去，吻了吻她的眼角。

“顾生。”她听到自己哭了，“我是彼岸花，七色彼岸花，你会杀了我成仙吗？”

“不会！”

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让凉秋一愣，眼圈一点点染上绯红。顾生看着怀里呆呆傻傻的人，忍不住笑了，狠狠地揉了一把她的头道：“你是人也好，仙也好，妖也好，始终都是我的心上人凉秋。不过……”顾生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一年来没有人来闹事，是你干的？”

“嗯。”

“我娘的眼睛突然能看见了，也是你干的？”

“……嗯。”

“院子里莫名其妙出现的木头，那些姑娘们见了我就跑，你做的？”

凉秋愈发心虚，眼神闪躲，弱弱地“嗯”了一声。顾生沉默了，凉秋不敢抬头，她好怕，怕顾生会想秦枭一样。

“凉秋。”顾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哑声道：“抬头，看我。”

凉秋揪着衣角的手指松了又紧，不安地抬起头，却忽然怔住了，她的眼睛慢慢睁大，慌忙脚乱地伸手去擦顾生的眼泪。

“阿秋，我好高兴。”顾生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侧脸上，笑了笑：“我们成亲吧！”

凉秋在他眼中看到了她从未在秦枭眼中见过的心疼和爱惜，炙热的目光让她湿了眼眶，她当年是有多傻，才会以为她与秦枭是两情相悦？

“好……”凉秋一边哭一边应他，顾生心疼得要死，轻拍着她的背，小心翼翼地哄着。

“不哭了阿秋，不哭了好不好？”

五天后，两人穿上了顾生娘亲手做的喜服，拜堂成亲。

又是一年春来，顾生和凉秋送走了顾生娘，他们把顾生娘照顾得很好，她是笑着走的。

“阿秋，以后我只有你了。”

凉秋抱紧了他。

平淡的生活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天庭。

“帝君，为何突然召集我们？”

“前不久开印天镜，我在人界看到了一朵幸存的彼岸花。”金龙椅上的男人右手抵着额角道：“是七色。”

众仙哗然，有的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赶去人界，有的则强行镇定，意图万无一失。

“七色彼岸花绝不可留在人界，众仙可有愿去捉拿者？”

“帝君，本仙……”

“我愿！”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众仙急切的自荐，帝君抬头看向殿中的黑袍男子，一向淡漠的金瞳中露出几分兴趣。

“原来是秦枭仙君。”帝君想起这位杀神成仙时的壮举，勾了勾唇。

“准了！”说罢，他一挥长袖，消失了。众仙神色各异，但扫向秦枭的目光无一不带着不屑与厌恶。

“秦枭这个异类，真让人不爽！”

“好了好了，小声点，别惹怒了这尊煞神，别忘了，他可是个疯子。”

“嗤！为了找一个小彼岸花到处杀戮，这都几百年了还没找到，我看那小花就是被他杀了却不承认吧！”

秦枭面无表情，内心没有任何波动。他师父说过，为仙者，要无欲无求。所以，即便他真的爱过她又如何？他会找到她，然后亲手杀了她。

凉秋不知为何心中愈发不安，顾生轻抚着她紧皱的眉头，又吻了她的额头以示安慰。

“乖，睡吧。”

凉秋看到顾生疲惫的眉眼，终究还是不忍再说什么，吹灭了烛火，在顾生怀里缩了缩。

夜里，雨越下越大。

“轰隆隆～”

凉秋猛地惊醒，她蓦地看到窗外熟悉的身影和熟悉的瞳孔。那双妖异的眼睛透过缝隙看向凉秋，一瞬间，她脊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