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之所以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打击那些那些以'二狗'为灵感创作的《来自动物园的危机》同人,尽管确实有不少诸如《动物园历险记》之类的劣等二创存在。总之我想要说的是,研究'二狗'本身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自我'观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BUG。人们时常站在'自我'的视角来构建自己的视野和认识,并毫无思索地将自己与"自我"等同起来——哪怕有时这所谓的'自我'实则是由他者有意建构的。"李文芝回答道。
"那孟星也又代表着什么呢?"张栩风问李文芝说。
"那其实与作者Termanik所信仰的一种神秘宗教有关。一般人很少听说或提及这个宗教,如果你亲身考察过宇宙中的亚文化,你就会知道它其实在亚文化学家眼中是一种比较猎奇的东西。"李文芝面色略有些严肃地回答,"孟星也教又称为'星星教',是从上古太白信仰中分出的一支,一些人所熟知的《色染诗篇(Poem In Colors》——就是孟星也教的宗教经典之一。在教徒的意识中,孟星也是一只拥有蓝白毛色的雌性怪物,外形同狐狸,喜欢独自在雪地中唱歌,或是用自己的巫术来治疗它认为有缺陷的生物。每一个教徒都通过各种方式,比如在夜晚的森林中祈祷、独自穿着圣装功修、无法理解的神秘仪式来表达对孟星也的情感,他们认为这种热爱超越了尘世中所有的爱,因为后者早已被经济学教法和家族间利益所污染。"
"这个宗教拥有相当多的支派,并且大多数派别都是无害的。但是,其中的另一部分宗教派别就不一样了。主张孟星也具有彻底人物性征的"合一派"是一群原教旨主义分子,他们着重于一种"无我"的状态,教徒通过肢体和身心上的摧残来表现对孟星也独一的爱,被大部分派别视为异端,攻击性不怎么强。还有更极端的'行为派',他们又被称作'殉教派',这些教徒通常佩戴小丑面具,力图制造各种恐怖活动,也就是他们所说的'圣战'。他们不仅对异教徒实行威吓和自杀式袭击,也同样对视为正统派的教徒下毒手。"
"不过除此之外,总而言之,孟星也教的名声好像倒没那么差。我观察过这些教徒有的群居,有的独居。而且他们里面还出了不少画家、文学家、诗人、学者和哲学家。"云雪说道,"孟星也这个超然的形象,在一定程度上倒不如说是体现了这些人精神意志的抽象化。"
李文芝没有再跟她争辩些什么。那些教徒的德行他是很清楚的,并且这个宗教还吸引了为数不少的女教徒。当然,他更倾向于希望自己在做一种没必要的猜忌。
冯易宽问:"我想问一下如何理解曼提亚神秘主义中的"风暴"学说?"
闫肃成回答道:"你可以注意一下《狂语篇》的第53句对'风暴'观念的描述:
历史周期律,别名"理性的螺旋"。恰如世界海面上那肆虐的飓风一样,一切位于时间之海上的存在都无可避免地被那些剧烈的气流掀起,围绕那名为"理性"的台风眼旋转疾升——差异与重复就在这个过程中不断上演。
而记录世界历史的文字作品便称为'风暴之诗'。"
"这正是曼提亚派提出‘风暴学说’的一个重要来源。树群相信这句话的含义不仅仅是在赞美'理性',而是另有其内涵,这一点也在与之抗衡的'大两千派'那里得到了确凿。但是正如我们今天才知道的那样,进步的不仅仅是人,就连那个被认为是古老而神秘的历史周期律,也在不断地更新和迭代——而这就是为什么人们从来没有从历史中得到教训的原因,因为历史周期律也在不断进步着,而且决定这一必然的不局限于人们自己,还包括与人们生活相关的地理变迁和气候更替。就如北方的瓦迪赫,虽然离我们茂源距离近,但地磁场偏角却与我们明显相异,因此在动漫方面比我们更有造诣。正如历史所告诉我们的,每当我们到达一个地方,就不可避免地在那里生活,在那里思想。"
"倘若人们自愿安于现状,麻木不仁,也不代表历史周期律就不会进步了。在不少时日,人就是被这个历史周期律推向进步的过程的。"闫肃成说道:"但正如将虽闻所说的那样:'进步是在不断地重复中出现的,二者总是相互依存。'于是,风暴学说这种政治哲学在成为古代官方的思想正统后,被添加了不少'天命论'色彩,因此成为当时维护皇权的工具。因此,这也引来了一些赞同原观点的人不满。他们担心这有步入谶纬神学的后尘(事实上的确如此),随即提出:历史周期律确实是在不断进步的,但这种进步又可以细分为兴衰两种状况,二者是有很大区别的。'兴'状态下的进步体现为一种在本土的创新,'衰'状态下的进步则是被动性的,往往是借助异域的'兴'而取得的。"
"这种补救给学说的颓势起到了一定的改善。首先,它强调一种本土化的进步,同一的、整全的进步范式并不存在。即:兴'是一种可进行地理传递的状态,这里衰落了,那里便会兴起——这也是历史周期律所告诉我们的;其次,长生这些人还能意识到,世界是由二分为时间和空间构成的断裂体,它们是一种错综交织的关系。"
"但风暴学说并没有解决主体的问题,不仅如此,它始终就没有对主体性起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辩述。它忽略了人在改变历史周期律的过程中起到的重要作用,并过于拘泥于将大全的世界碎片化。对于一个不存在真正的自由概念的观念来说,这正是民族主义者想要的。在此之后的三百年里,先后有七个大大小小的政权在曼提亚建立了自己的统治,他们都奉行愚民政策,大搞文字狱。而且每个朝代的命运很短,战火极为频繁,很多比之更古老的珍贵历史资料都在数不尽战乱中消失了——对于各个领域学者而言,这些发动战争的人都是杀死历史真相的却又逃之夭夭的文物战犯。"闫肃成回答。
旁边的沃孙佤也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么多给后人留下回忆的东西就这样糟踏在这些野心满满的政客手中,真是可惜。"
宣伟问道:"有谁能够讲讲大约距今两千年前的紫峰文明神话当中的闪人十宗教之战?"
张旭和回答宣伟:"我们的考古团队有幸参与过闪人的圣城,对古代的紫峰文明略知一二。在破解了繁琐的闪语后,我们对闪人的十个宗教有了基本的了解。另外,我们还找到了一些完整的史实叙述,大概是关于宇宙教被烟魔教击败的内容。"
"我很好奇,宇宙教这个听起来这么威猛的宗教,怎么会被一个名字这么无厘头的宗教给灭掉呢?"宣伟有些疑惑了。
"我们都知道古代的人们发明了一种通过吮吸来供自己解闷的柱状物,也就是一种叫作'香烟'的东西。而这份史料是差不多是这样记载的——据说烟魔教徒发明了一种不同于传统香烟的替代品,然后向各地出口这样的'电子香烟',并从宇宙教徒那里血赚了一笔大钱。在两教开战后,烟魔教徒旋即就断绝了对方的香烟供应。这场断供使宇宙教的军队士气不振,据说很多士兵在前冲锋的时临阵倒戈投奔了烟魔教。"
"有这么离谱?"宣伟膛目结舌道。
"当然,以上的叙述只是烟魔教徒的一面之词,这种说法的真实性其实倍受质疑。"张旭和回答道,"若要想真正地了解当时的历史,在这里我就不得不引出一些史学界常用的治史方法了。"张旭和解释道。
"第一种历史叫做'原始的历史',是经历过那段历史的历史家对那一时代事件的回忆性记载,这些历史家要么是投入到他笔下这个叙述的时代当中的,要么就是亲身从当事者的口中或记载中得来的。在研究这种历史的过程中,我们还能从原文中找到那些原汁原味的史学概念,以及未被今人注意的各种轶事。当然,受于这些流传至今日的资料相当有限,再加上各个时代都或多或少地存在'不言自明'的类似政治正确的东西,我们对过去的了解必然十分局限。倘若我们能尽可能地获取到大量来自各个地区与各个阶层对相关历史的记述,那么这种历史将会是最具可靠性的内容并且没有之一。"
张旭和接着说:"但是,在缺乏大量当时的历史资料的情况下,想要尽可能完整的还原那个时代的东西,我们只好不得不开拓新的路径——这也是我要引出的第二种历史,即'反思的历史'。和前者不同,'反思的历史'是超越时间性的。在此,我把它分为以下四个门类。"
"第一类是'普遍的历史'。它所描述的对象是一个完整的社会,小到一座城市、一个民族,大到一个国家乃至一个世界,都属于这类完整的系统。通常,'普遍的历史'的特点表现在历史家能用自己的观念来对发生过的历史进行整理,而非那段历史时期下的精神观念。通过阅读这类历史,我们可以充分了解作为史学家对历史事件以现在的方式进行的生动演绎,尽管它确实与那些古代史料存在不小的区别。因此,这种历史必须要就着前者一块对比研究,才符合我们作为历史学者的要求。"
"第二类是'实验的历史'。这种历史之所以致力于彻底地还原历史的全貌,特点在于通过历史的调研来试图总结出某种伦理上的教训。历史家能够意识到某种重复的历史规律,这一点是很重要的。正如一位远古时期的名言:'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张旭和接着说,"但是要指出的问题也是相当明显的,这种历史家的历史往往是将其介绍给那些政权的统治者或是有野心的政客,更接近一种说教而不是真正的历史研究。这种历史容易忽略这样一点,那就是一个残缺的过去是无法扼杀一个活跃的"现在"。倒不如说,我们对"过去"的认识总是经过对"现在"的思索而回溯性建构的。也正因如此历史周期律难以跳出,原因就在于——构设历史周期律这一观念的主体和历史周期律的主体始终都是人自己。"
"第三类是'批评的历史',它也可以被称作'史学的历史'。这种历史的中心在于通过对比原始的历史与今天的历史文献来找出不同的内容,并对现今的历史文献的一些内容进行证伪。这种历史的目的是明显的,它预设了任何史料都存在与真实历史不符的错误,并将其移除。但是,这些并非当事人的历史家又该怎么判断他们手中的史料哪里是'对'的,哪里是'错'的?而判断史料真伪的具体依据又是什么?这些判断的标准总得昭示给研读历史的人们吧?这些历史家自认为他们的工作就如同他们的作为是真理一样,殊不知这些人早已被'标准'这个词玩弄于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