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雪听王伦讲述完他的原生家庭后,很平静,没有什么波澜。现在网上关于原生家庭的讨论越来越多,观点无非就是两种:要么觉得原生家庭毁了自己,要么站着说话不腰疼,觉得成年人还揪着童年的那点破事儿走不出来。施雪无数次地问自己,为什么每次做梦到梦到那个肮脏的旱厕,满眼的粪便,特别恶心。从出生一直到上高中之前,施雪一家四口在那个不到20平的平房里住了将近20年。房子是租来的,每天早上都要排着队上厕所,夏天各种苍蝇、蚊子、飞虫、毛毛虫、壁虎等等,吓得施雪胆战心惊,而且臭味熏天。冬天,不用忍受夏天的痛苦,却要遭受在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光着屁股上厕所,粪便冻在一起,很难清理。每次老妈让老爸去收拾厕所的时候,他们俩都要吵架。
父母都没什么文化,老妈学习好,可是自从姥姥去世后就没人管她了,自然就辍学了。他们卖过水果、蔬菜、包子、粉条、血肠、猪肉,各种各样的杂活都干过,日子过得很紧巴。可能是老妈自己想要读书的心愿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实现了,于是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施雪的学习从来都不敢落下。在施雪的印象中,老妈是为这个家庭付出最多的那个人,老爸脾气倔强,愿意打肿脸充胖子,每次外出打工从来不会超过3个月,每次都是他干不下去了,给出的理由一律都是老板的错。面对这样一位父亲,施雪心里充满了怨气。
尤其是在拿到老妈的体检报告之后,施雪差点傻眼了:甲状腺结节4b级,纵横比大于1,边界不清晰,0.8乘以0.9的结节,血流信号丰富。前两年带她去体检的时候,没做过甲状腺的检查,只关注了她的心脏、肝脏和膝盖。今年的检查结果和前两年相比,没有明显的变化,老妈排斥做手术,只好定期复查。可是施雪万万没想到甲状腺疾病这么严重,回想她这些年和老爸如此爱生气,估计是和这个有关。
老爸问:“怎么回事?”施雪没好气地答道:“被你气的呗。”然后,他马上就生气了,一下子变成陌生人:“我找人问问怎么得的这个病,是我气的,我背这个锅,不是我气的,我不背这个黑锅。要不然传到你老舅耳朵里,都不知道怎么怨我呢。”那一刻,施雪的第一反应是:我妈为了这个家,操劳了一辈子,不跟你生气,还跟谁生气?你却着急撇清责任,不管什么事情,永远都是别人的错,你自己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问题。
然后,施雪和他吵了一架,他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出来,觉得他这辈子就是没遇到好人,没遇到好亲戚。然后把施雪老妈这边的亲戚骂了一遍,每次都说:“那是你姥姥家那边的亲戚,跟我无关。”相反,施雪老妈对待他那边的亲戚,就和自家人一样,好吃好喝伺候着。相比之下,施雪特别反感老爸的言行举止。在他心里,只有他家的亲戚才是好亲戚,即便在施雪的婚礼现场大闹一通、又打架又骂人又磕头,他都不在意。
现在,施雪想明白一件事,眼前这个亲爹心里没有老婆和孩子,他不懂得尊重老婆和孩子,他只认他家的亲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比我们这个家重要。施雪问他:“你心里有我妈吗?”他说:“我心里要是没有你妈,我打工干活回家干啥?”看看,他是这样定义我妈的,他是这样看待这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