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蓝色的鱼,从高楼之间穿过。
莫沫确信没有人看到。所有的人都停在课堂上,死板的安谧中。像是死掉了一样啊,她这样想。
莫沫喜欢钢琴,她觉得钢琴的黑白键是所有乐器中最有真实感的。她的世界和别人之间隔着一层障壁,她总是能看到那些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东西,比如现在窗外,那些蓝色的鱼群。
她选择五中,只是因为这里据说有全是最好的音乐社。莫沫一直以为自己会在这里很开心,而事实正好相反。
权利和地位永远是最好的搭档,远超人与人之间的友谊。
“莫沫!你说一下这道题!”老师的吼声从好像离莫沫很近的地方传来。莫沫才发现,老师不知道何时站在自己身边了,班里笑成一片。
莫沫的第一反应是去看那些鱼,果然,在老师强行把莫沫拉入正常的世界的一瞬间,所有的鱼,消失不见。
“鱼,没有了……”莫沫嘟囔了一声。
“你说什么!”老师想是没有听清,自做主张地认为是莫沫不会,不过,她确实是不会的。“都要高三了!再不听讲,你可怎么办啊。”
老师回到了讲台上,他的声音也就变得不在清晰:“六月七号下午三点,做在考场上的你们可怎么办啊……”
听不清了,莫沫想。蓝色的鱼又浮出来,在空荡荡的操场上,一圈一圈地游。
都是一样的。人和鱼都是一样的。
然后,下课铃响了。
“莫沫,莫沫?”沈晚叫了她几声,看她没有回话,就开始rua莫沫的头发。
“沈晚!”莫沫一下就醒了,“别碰我头发!”
沈晚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像,金鱼?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莫沫真的很想金鱼姬呢。”
莫沫没有听清:“你说什么啊?”
“没什么,你的错觉啦。安然问你,元旦上的合奏,你选好曲目没有?”
“啊,她人呢?我和她说去……”莫沫起身就想走。
“啧,你不上课啦?”沈晚赶紧把莫沫按回做座位上,“下节可是语文!不要命了?何况,安然也走了啊。”
“哦,”莫沫又在桌子上瘫成一团了。
“唔,下午你记得去音乐教室找她。”沈晚说完,就会到教室最后了。
沈晚啊。那是她们班里最好的孩子了,可惜,好人卡并不能拯救谁。
莫沫这样想着,自然也想起苏安然来。苏安然是她在入校的时候认识的,是想太阳花一样炽烈的孩子,她喜欢的小提琴,从琴弦上流淌出的音乐也是阳光一样的轻盈。很美,很温暖。
于是,当她邀请莫沫和她一起演出的时候,莫沫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这节课上,莫沫没有看到那些鱼,或许是苏安然的名字有一种别样的魔力吧,使环绕着莫沫的无形的深海,淡了一些。
下午的时候,阳光在教学楼之间拉着很长的阴影,莫沫踩在这些格子上,想是踩在黑白琴键上。
直到,她听道一声轻笑。
“你都多大啦?”苏安然不知道跟了她多久。
莫沫有些脸红:“啊……没有多大的……”
“好的好的,不笑话你了。”苏安然摸了摸莫沫的头,“你说的曲子的改的怎么样了?”
“刚刚有了些灵感,我,我一会儿弹给你……”莫沫把自己藏在乐谱本后面。
苏安然叽叽喳喳的分享了好多关于沈晚的事。苏安然和沈晚据说是很早很早就认识了,大家都不是很清楚,只有莫沫直到,她们还是很好的朋友。
她们这样说着,走到了音乐教室。
五中虽然教室的墙皮一下雨就掉,但所有不常用的多功能教室都装修得极好,就比如,这个音乐教室,莫沫无论进几次,都会被装修的富丽堂皇吓到。
苏安然调好了琴,自己拉了一段:“我出去练一下前面的部分,你先试钢琴哦。”
“好,好的。”莫沫点了点头,把头更低了。她知道是苏安然看到了她的局促,给她空出时间调整。可是,我下次还是会害羞啊。莫沫想着。
她弹了一段之前的写好的,乐符汇成独属于她的深海,深色的蝠鱼、银白的飞鱼、橘色的小丑鱼、巨大的翻车鱼……好多好多,它们涌入这个狭小的空间。她知道它们是为这些音符而来。
莫沫尝试了她今天想出的新的音符,果然,那些蓝色的鱼也出现在这里。
现在,这里压抑的空气快要让莫沫喘不过气来了。是来自深处的,水压。
蓦地,一声弦音打破了囚着鱼的空墙,水流随弦的颤动倾泻出去,阳光于是降临深海,所有的生命此刻生生不息。
一切归于平和,时光正好,万物初生。
莫沫看向苏安然,苏安然正停下了最后一个音节。真好,要是一直如此就好了,莫沫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