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仰没说话,任由他捏着自己的下巴。
手上的劲终于收了,徐砚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转过身去。
“走了。”
江仰跟上他,“去哪。”
“你家。”
“……”
徐砚侧目看他,“不愿意?”
“没。”他声音低下来,眼里划过一丝冷意,“走吧。”
希望那孙子今天不在家。
爬上灰尘油渍布满墙面的居民楼,江仰插着钥匙打开了门,细微的霉味漫出来。
昨晚酒瓶碎裂的玻璃渣子还铺在地上,房里空无一人。
“直接进来吧。”江仰面色自然地把钥匙放在鞋柜上,“有点乱。”
徐砚很快扫了房子一眼,没什么情绪,转头问江仰:“书包里药还够吗?”
江仰一愣,想到身上的伤,“你要帮我涂药?”
徐砚看他,“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来你家?”
“……”江仰按了按眉心。
妥协道:“去我房间。”
推开房门。
少年的房间与房间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干净简洁,深蓝色的被套,洁白的桌面,整齐的书架,空气中隐隐透着股洗衣粉的味道。
江仰没拿书包里的药,从柜子里翻出一箱拎到徐砚面前。
徐砚从他手里接过,看了看朝书桌旁的椅子。
“坐那边。”
“衣服撩起来。”
江仰低着眼照做。
徐砚绕到他身后,看见本就有伤的背脊上又多了几道被刀划破的血痕。
垂下眼,眼里阴晴不定,沾着药的棉签压上伤口,徐砚微微使了点力。
“旧伤没好又添新伤……”徐砚顿了下,说:“江仰,你挺有能耐啊。”
江仰忍着没吭声。
他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他感觉到徐砚在生气。很奇怪,上辈子徐砚对他永远是带着笑意的,温温柔柔的,但是刚刚他打架被他抓到的时候,他看见他的眼睛里只有生气和冰凉。
应该还是不太熟吧,毕竟上辈子相处了那么长时间。
徐砚果然还是喜欢乖一点的。
江仰带着嘲意笑笑,垂下了头。
可惜他永远当不成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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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砚帮他涂完药很快就走了,江仰打扫了下乱糟糟的外厅后,天色渐黑。
等脱了衣服想洗澡,发现身上已经涂过的药,打了点水打算将就擦一下身体。
换好衣服后江仰抓着校服短袖翻过来看了眼——带着血迹,被刀划破了好几道口子。
没法穿了。
江仰皱着眉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和昨天那件被玻璃扎了好几个窟窿的校服短袖一样的下场。
随后江仰收拾了下明天带去学校宿舍的衣物与生活用品。
处理好一切,江仰躺在床上闭了眼,也许是很累,他很快坠入梦乡。
居民楼偏僻,偶尔传来蛙鸣与蟋蟀声。
外头始终静悄悄的,江全胜一晚上没回来。
江仰做了个梦,梦到了上辈子与江全胜同归于尽前的事情。
一开始,那是一张温柔含笑的面容,长发软软落在肩后,容貌清秀,温声细语。
“江仰同学,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江仰同学,再这样下去,我得跟你爸爸好好聊聊你的情况了。”
“瞎说什么,哪有父亲不爱孩子的。”
后来,他看见她带泪红着眼的面容,头发乱乱的,身上的衣服稀烂,缩在角落,浑身发抖。
“别过来…别过来!!”
“我求你……”
“放过我…放过我啊!!!”
再后来,他只能看见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以及地上流出的一滩血,绝望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一刻。
尖叫,哭泣,警报……
夜寂静,空调风吹到身上,江仰闭着眼痛苦的埋进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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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仰锁死了房间门,拖着行李箱去了学校,意外的早读课没犯困,齐昭看着自己阴沉着脸的同桌,没敢上去搭话。
第一节尤雪华的课,毫无疑问她又找了江仰的茬。
“怎么昨天作业又没写?给你机会叫你出去放松放松,结果作业还是一片空白交上来?!”
“不是买教辅资料去了?不是要好好学习吗?这就是你要好好学习的态度?!”
“还有你校服呢?今天市里面领导来检查,全班就你一个不穿校服!我们全班都要因为你一个人挨批!”
尤雪华气的走下讲台,站到江仰旁边。
“我问你话呢!”她提高了音量,“校服呢!!”
江仰的思绪从昨天的梦里抽离出来,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冷声说:“坏了。”
尤雪华明显不信,“两件都坏了?!”
江仰没再讲话。
事实确实是两件都坏了。
心里兀的生出躁意,懒得再跟她争辩,他主动拿着书站到外面。
尤雪华尖锐的声音从教室里传出:“下次再不穿你就别来了!给我有多远滚多远!退学!!”
班级里屏声敛息,谁都不敢这时候往枪口上撞。
徐砚像平时一样,沉默地旁观一切,直到江仰站到外面时才透着玻璃窗看了眼他纤瘦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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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课大课间,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班里趁着这点时间熄了灯,抓紧补觉,只有几个同学抓着笔在学习。
江仰出了教室,躲在学校厕所监控死角的拐角处摸了根烟咬着。
上辈子因为临近高考的补习,徐砚每天都跟江仰凑在一起,往往闻到他身上的烟味,总会微不可查地轻轻皱眉,被江仰看到后,他就很少抽了。自重生以来这几天他都没碰烟,今天却是烦得忍不住。
烟雾缭绕中江仰看见了朝他走来的王安阳与陈洁,微微眯了眯眼。
“江哥!”王安阳热情地拍了拍他。
江仰掐灭了没吸几口的烟。
“江哥,继续抽嘛没事,我们又不是外人。”
江仰把烟头扔进垃圾桶,睨他一眼,“你当每个人都愿意吸二手烟?”
王安阳看了看陈洁,“可是洁哥和我也都抽啊。”
“想变痨病鬼就抓紧了吸,别到时候没高考你爹我还要给你抬棺送终。”江仰从口袋拿出一根棒棒糖,剥开,塞到了王安阳喋喋不休的嘴里。
说完又拿出一根递到陈洁面前,“来一根?”
陈洁挑了挑眉,伸手接过,剥开糖塞进嘴里看他,“怎么?转性了?”
“没。”江仰低眼笑笑,“年纪大了怕死。”
“我去,江哥你真要戒烟?”王安阳拿着糖一脸苦相。
“嗯,你要抽离我远点。”
陈洁笑了,“那刚刚在抽烟是鬼哦。”
“一时没忍住,”江仰说,“以后努力。”
“拉倒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