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以50迈的龟速在上海双向八车道上缓慢前进,嘴里哼着没调的歌,心情愉悦,刚刚生效一个月的新鲜驾驶本明晃晃放在档杆前,每次看倒车镜都会把视线放在上面瞟几眼,好像这不是一个驾驶本,而是一个镶了金边的驾驶本。
在她学了四个寒暑假、重考三次科二两次科三之后,钟意终于靠着自己的实力拿到了驾驶本,不论是谁都要对她的经历由衷称赞一句,太不容易了。
经过一个月的魔鬼练车,钟意终于敢在没有爸爸陪同的时候独自上路了,虽然速度很慢,虽然开的不过是爸爸用了快十年的小破polo,但钟意依然美得像是开着宾利的老司机。
今天回家得告诉爸爸,今天去超市,她可是顺利一把停进了狭窄的车位,简直不要太厉害,非要讨来一顿火锅才行。
钟意一边想,一边慢悠悠地打转向并道,眼看着快到路口,钟意自觉松开了油门。
意外就发生在一瞬间。
砰!
钟意的车子被巨大的力道顶出两米远,身子在安全带的保护下没有飞出去,却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撞击猛地向前俯下,额头咚地一声撞在方向盘上。
钟意甚至感觉不到疼,她目光呆滞地坐在车上,周遭的一切人事物和声音都变得非常虚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甚至觉得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那一瞬间,一片空白的脑子里,狰狞着挣扎着浮现出一幅场景,她还没来得及吃上火锅,还没来得及留下一句遗言,就和这个世界告别了。
这是钟意学开车以来,第一次被人追尾,第一次遇到这样恐怖的交通事故。
“这位小姐,你还好吗!”
耳边传来模糊的喊声,钟意怔愣半天才给出反应,缓慢转动脑袋,与密闭车窗外惶急焦灼的陌生视线对上。
“有没有哪不舒服?活动一下手脚看看是否正常,是否有眩晕、视线模糊、恶心等症状?”
钟意还陷在车祸的恐惧中,依言照做发现并不任何不适,木讷摇头。
一位简单蓝衬衫黑西裤的男士竖起三角警示牌,拉着钟意走到路边,半蹲下来,详细询问钟意的症状,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只瞳孔笔,微凉的指尖轻触钟意的眼睫,初步检查过才放下心来。
“小姐,这次事故我全责,真的不好意思,我帮您预约六院的全身检查,治疗费修理费我全包,我现在实在是有急事,您看我把身份证驾驶证押给您,咱们晚些再谈赔偿可以吗?”
钟意注意到对方的手机响了数次,又急得满头大汗,想必是真的有急事。钟意本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善良小姑娘,从小到大从来不曾与人为难,哪怕现在惊魂未定,也愿意相信别人并无恶意,也还是在确定没有任何不舒服后,微微咬唇,犹豫着接过对方的证件,点了点头。
“谢谢,谢谢,您把电话给我,今天晚些我给您打电话。”
对方实在是很有礼,掏出手机递到钟意的手上,拿到电话后主动呼叫,把自己的电话也留在了钟意的手机上。
那位男士走出几步远又快速折返,询问道:“是否需要我替您把车开到路边帮您叫车回家?”
钟意摇摇头,这点事情她自己可以应付的来,对方这才再次道歉大步离开,不过几瞬已经消失在视野中,还不忘把三角警示牌留在原地,避免路中的车和人受到二次伤害。
车子撞得不算特别严重,尾部有了一块很大的凹陷,此外再无任何破损,钟意稳了稳心神,不想让父母跟着担心,自己开车回了家。
自家的车位紧挨着小区花园,树荫茂密,哪怕透是中午的阳光也不会觉得刺眼。
钟意没有立刻去医院检查,而是径直回了家,坐在车里翻出那人的证件,清俊的证件照倒比刚刚见到的真人更加温和从容,一双浑圆的鹿眼透出精干却清澈的光,一时间让钟意挪不开眼睛。
驾驶证中还夹着一张名片,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骨科,副主任医师,赵启平。
噢,还是个医生,怪不得刚刚那么专业,钟意想。
赵启平。
钟意打开手机通话记录,将对方的名字输入进去。
只不过那时钟意和赵启平都不曾想到,属于他们的故事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