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能够不假思索地告诉她,不是他,让她相信他,然后好好地跟她在一起。
可是,每撒下一个谎言,之后就需要一百个谎话去圆。
以叶绵的聪明,他不认为她会被他骗得团团转。
现在每撒的一个谎,都是以后他们之间不可磨灭的一道沟壑。
咬了咬牙,还是承认:“绵绵,是我。”
叶绵噤声。
“是你什么?”
“崔瑶瑶说的是真的。”
顾渊道吐出一口浊气,终于,他还是把这个秘密宣之于口。
“呵……真的?是高标是你取的是真的,还是你根本不喜欢我,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是真的,或者你等着我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是真的?”
“绵绵……”顾渊道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话语在此刻都显得无比苍白。
“别这么叫我,我嫌恶心!”叶绵突然失控。
叶绵深吸一口气,笑得凄厉,“顾渊道,为什么?”
“我……”顾渊道早就想好了措辞,此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因为高一你给我表白被拒绝了?伤你面子了?还是那一巴掌把你打疼了?”
“不是,我当时没有想到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是吗,所以呢?所以我就该原谅你是吗,顾渊道,我不是圣母,你打了我一巴掌,我还要笑着说没关系是吗?”
“绵绵我错了,对不起好不好……”
“不好!凭什么你一句对不起我就要原谅你?!”
“顾渊道,好玩吗?”
顾渊道慌了,“你别激动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你别生气……”
也是,她那一点就着的脾气,怎么能不生气呢。
“你等我好不好,我现在就去找你。”
“不用了,如你所愿了。”说完叶绵就挂了。
挂完电话,叶绵突然全身脱力,这次她没有哭。任凭瘦削的身体跪倒在床边,发丝凌乱地倾洒,看着茶桌上的一把水果刀。
顾渊道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胸口的平安锁烫得吓人,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抓起床头的衣服就往外跑。
那一刻,他慌不择路。
叶绵颤抖地伸出右手,用水果刀在左手腕上划了几下。
冰凉的刀刃在肌肤上摩擦,像是死神在宣告他的降临。
却怎么也割不破。
又用力割了一下,只蹭破了点皮,一滴血滴在那串暖白的菩提手串上,像是一抹胭脂落入白雪开出繁花,染红了一小块菩提根。
忽然就笑了,叶绵,你得多傻啊,为了一个男的要死要活。
他配吗?
他不值得的。
水果刀落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晚里格外清晰。
傻过一次,不会了。
叶绵起身,偷偷出了门。
电梯里,她看着电梯不停闪烁的数字,心格外地静。
楼下, 天光尚未大亮,叶绵穿着鹅黄色睡衣,漫无目的地走着。
六月清晨微凉的风夹杂着细雨肆无忌惮的吹着,不带一丝缱倦。
走累了,她坐在小区给孩子们玩的滑滑梯上,静静地看着手里的菩提串。
一道黑影压了下来,抱起穿得单薄的她。
男孩还微微喘着气,额前的发梢还滴着水,应该是跑着过来找她的。
叶绵没动,也没反抗。
她越是这样,顾渊道就越慌。
他宁肯她跟他大闹一场。
顾渊道抱着她在一旁篮球场的长椅坐下。
脱下外衣给她披上,胸口贴着她,努力地想让她暖和一点。
叶绵感受着他衣服上的余温。
寂静的黑夜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任凭雨水打湿了衣衫。
直到天亮了。
“顾渊道,我们就到这了吧。”
声音很轻,但顾渊道还是听清楚了。
“不好。”男孩声音闷闷的。
叶绵笑了下,“我不想最后的结局是歇斯底里,你知道的,我过不去那个坎的。”
它会变成我心里的一个结,消磨掉我对你所有的喜欢。
而我,想保留对你的喜欢。
“没关系的,会解开的。”
叶绵摇头,“痛不在你身上,顾渊道,你总是这样。”
顾渊道哑口无言,可谁又知他也心痛得难以自抑?那么骄傲的一只白孔雀啊,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不会原谅你,我没有办法大度,我会怨,会恨,会责怪。”
她有些哽咽。
顾渊道搂紧了她,有些颤抖地亲吻她的额头。
“我错了绵绵,我们好好的好不好,不分手好不好,我错了。”
叶绵没再说话。
六点半,叶绵推开他,起身,把那串菩提根放在外衣的口袋里,把外套放在一旁。
转身走入潇潇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