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蝶飞将手中的丝帛随意扔到桌上,再抬眼,已经换成一如既往的淡漠。“就是他!所以,要杀我的是安嫔。”
阿瞳则不赞同:“不大可能吧!有没有一种情况,那小太监另有其主?”
“不可能!”雨蝶飞肯定地说道。
阿瞳美眸一翻:“你就那么肯定?凭什么?”
雨蝶飞算是明白了,微微一笑:“那你又怎么猜测文定另有其主?红尘堕有什么作用?”
阿瞳牙疼地看着雨蝶飞眼中的深意,她早就猜到红尘堕有意思了。这会儿来找过来,很明显就是想从她这里撬些有用的消息。“之所以叫红尘堕,那是因为这毒不但霸道,还很奇特。”
“哦?”雨蝶飞自顾倒了杯茶,瞟了一眼阿瞳,示意她往下说。
“一旦沾了这药,无论分量多少,中毒者就会失去自我,混混不自知。有人疯疯癫癫,有人痴痴傻傻,各种症状视中毒者本人体质决定。不过有一点则是一样的,中毒者即便再疯傻,也会听从制毒者的吩咐行事,而且行动力会超乎寻常。”
“杀人也行?”雨蝶飞一口水喝进去直接又吐了出来,这毒也太变态了。“等等,听从制毒者的吩咐?”
“恩,因为药里放了制毒者的血。所以中毒者就好像是制毒者用血喂养的傀儡!”
雨蝶飞身子有些发冷,这不科学!“你的意思是说,红尘堕并非梁芳的?”
“这就是此事比较麻烦的地方。红尘堕的发源地并非神武,而是南陵。因为它里面有一种叫做蛇碱草的毒草,只能生长在南陵艳阳峰峰顶。采到之后,又必须在六个时辰之内用于制药。我之所以一闻之下就能辨别出那是红尘堕,也是因为蛇碱草的味道。”
雨蝶飞眉心一沉,看着阿瞳的目光加深几许:“你猜测,这事和南陵有关?”
阿瞳摇头:“我是江湖人,不懂里面的弯弯道道。”
雨蝶飞目光陡然一转,漆黑的眸子变得深邃无比:“所以你觉得,一旦涉及红尘堕,我被下毒这件事就不是单纯的后宫争斗了。果真如此,那么梁贺此人就该好好查查了。”
阿瞳也不笨,听她这么说,立刻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梁芳之父通敌?”这也太牵强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梁家从南陵买来的药。不过我更相信你说的那种可能。”雨蝶飞摊了摊手。
阿瞳盯着她的眼睛:“你从一开始就认定一定是梁芳。你又凭什么?”她哪里来的自信。
雨蝶飞抬起拇指摩挲着颧骨。她可不会告诉阿瞳,在她设定的世界里,皇后雨蝶飞入宫是被梁芳毒死的!
只不过,她成了雨小姐,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这才会让阿瞳去查证。拿到丝帛的一瞬间,她便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此刻,她仍然心有余悸。若不是昨晚她好死不死爬树上吹风看月亮,又好死不死地撞见了文定的鬼鬼祟祟,那么今日她就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思及此,雨蝶飞有够心塞的。几千万头草泥马都快把她胸口给踏平了!
看着雨蝶飞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阿瞳舔了舔嘴唇:“不说就算了,别拿‘我感觉是梁芳’来搪塞我。行了,你既然知道了想知道的,你该走了。我还要休息,忙了一晚上。”
雨蝶飞仿佛没有听到阿瞳的逐客令。
梁芳毒死雨小姐是她的设定,不过原因是争宠。然而,实际上梁芳拿出红尘堕背后的原因大概和政治有很大的关系。
假设此计成功,她变得疯疯癫癫,最先受到重创的该是右相府。右相苦心经营的棋子一朝被废,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指责皇上纵容后宫,将她弄成了这个样子,于是皇上和右相的矛盾会激化。
此时,身为朝廷重臣又得到皇上赏识的兵部尚书,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去了。
这还是轻的,她若是被人使唤去刺杀皇上,右相府难逃诛连九族,整个雨氏恐怕都会被连根拔起!而后宫,后位空悬,有个功在社稷的父亲,梁芳的机会就大了。
雨蝶飞眯起了眼睛:好毒的一计!梁贺好大的野心!
然而,嘴角轻轻勾起:“既然有来惹我的勇气,就要有承受我怒火的魄力。”梁芳,我是雨蝶飞,但不是雨小姐!
阿瞳身子一晃,竟然被眼前的雨蝶飞震到了。只见她眉目间清清淡淡,可整个人的气势却变得凌厉起来,如同一柄出鞘的宝剑,悬在人的头顶,准备随时收割性命。
“你要怎么做?”她竟然不以自主地问出来。不过,下一刻她就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他梁贺既然要翻浪花,那就得做好死在沙滩上的准备。梁芳既然想玩儿,我若是不奉陪,岂不是很不够意思?”
“你……”
“我们玩儿把大的!阿瞳,保证比杀人刺激。一起来?”说这话时,雨蝶飞笑得见牙不见眼。
老实说,这是阿瞳第一回见原本淡漠的人笑成这个样子,也是她第一回知道,雨蝶飞竟然可以如此笑靥如花。
不过,她怎么觉得雨蝶飞笑得是如此的瘆人?而且,她那“一起来”怎么越看越让人觉得是骗小孩儿的人贩子,拿着糖葫芦“跟我走吧”?
阿瞳想摇头来着。雨蝶飞却猛地一个箭步,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你信我。一定是你没有玩儿过,错过这回,你今生都玩儿不到的。”
阿瞳一副“你骗我,我一定不会上当”的样子。可是看着雨蝶飞闪着慧黠的眸光,某瞳竟然像见了鬼一样:“怎么玩儿?”
啊呸!这丫的会使妖术吧?自从认识她一来,她阿瞳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不会中了红尘堕的那个人是她吧?
雨蝶飞凑到她耳边,热气吹向她的耳畔,有点酥,有点麻。
“这样,你先……”一阵耳语,阿瞳疑惑地看着她:“你确定?”
“恩!”
“有血梅咒在身,你的武功被封,剩下的只是三脚猫,你确定你没问题么?要不要我找两个人保护你?”
“你当嬴靖存是傻子么?她好歹也是皇帝!”是不是那个变态庄主有待确认,“自从我被确认为皇后,恐怕我身边就少不了他的眼线。如果你派人保护我指不定就会被他发现,如果那样,恐怕会给幽冥教招来不少麻烦。还是算了吧。”
“可是现在皇宫周围也有我的人啊。”
“你傻啊!你以为就只有你的人混在宫里么?恐怕来历不明的眼线随便一抓就一把,房顶上的瓦掉下来都能砸一片。”
“真的假的?”
雨蝶飞冷笑:“这就是政治斗争啊!永无止境,不分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据我猜测,还会有敌国奸细!”
“你不怕?”阿瞳怀疑地看着她,明明她自己都知道,还要单枪匹马?
“怕有用么?怕就不用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求人不如求己,我一个人反而好办事。你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阿瞳撇撇嘴:“这下要真的玩儿大了,一旦开始,整个盛京都会乱起来,你真的确定不趁机跟我走?”
“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现在脱不开身,也不愿在想离开的时候有所顾虑。”她是要离开,但不代表脱离雨皇后的身份之后还要背负起幽冥教主的一切。
“可是,幽冥教上下都在等你。”
“去你的吧。你比谁都明白,我回不回去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没关系你还让我给你做这做那?”
“不做你就滚!”雨蝶飞陡然冷着脸,转身就打开门走出去。“一个时辰之后启动计划。”
阿瞳握着手中的红尘堕药包狠狠一拳捶在桌上,将茶盏震得蹦起来又落下去。“老子特么地欠你怎么的?忙一晚上还没休息,这就又开始……”
阿瞳不知道的是,雨蝶飞并没有闲着,回到自己书房,立刻写了一封信,用火漆封好,让月牙儿交给右相。
她在信中将红尘堕一事交待清楚了,并告诉右相梁贺可能通敌,派人搜查相关证据。不论梁贺通敌是否为真,右相大人都会让它成真!
朝堂上草木皆兵,右相和梁贺恐怕早就结下梁子,在前朝指不定怎么斗呢。她这封信,右相一定会很喜欢的,她更相信,她那便宜老爹不会让她失望!
至于阿瞳那边,她完全放心。也许杀人她很在行,可是政斗弄权,她敢打赌阿瞳生的很。
话说,教主阁下,你这样利用人家阿瞳,驱使右相真的好么?明明那个被家族所迫,被阿瞳盯上的人是你好么?为什么现在情况变得如此诡异?
咳,教主只能这样说:因为本座是雨蝶飞!而不是雨小姐!
盛京,东大街,与闹市仅隔两条街的右相府。
“啪”右相一把将手中的竹简拍在桌案上,沉沉的怒气在眉宇间流窜。
“爹,您注意身体!那信是您下朝后大姐让人传来的?”一身绛紫色锦袍的男子端坐在案边,发髻用玉冠高高束起,一丝不苟,略显清瘦的脸颊白皙如玉,说话时,眉梢带着些许不屑。
此人是右相府的大公子,雨辰枫,也是小雨蝶飞两个月的弟弟,右相侍妾的庶长子。
“恩,梁贺如今风头正盛,竟然还想趁热打铁,将他的女儿在后宫的位份抬一抬。”
雨辰枫眼中的不屑变成鄙夷:“怎么抬也威胁不到大姐吧,爹您又何必如此动怒。”雨蝶飞果真是个没用的,只不过一点风吹草动,这就熬不住了,向相府求助。
“你自己看看!你大姐如今也不容易。”右相将竹简推到了雨辰枫面前。
雨辰枫垂了垂眼眸,连拿起竹简都不愿意,匆匆瞥了一眼,却在看到“红尘堕”的时候彻底愣住。双手拿起竹简,末了,清贵的眉眼浮起丝丝怒气:“梁贺狗贼竟然用这样的毒计。”差一点,差一点整个雨氏都要葬送在梁贺父女的手上啊!
哼,雨蝶飞倒是命大。否则,死了她是小事,连累雨氏,她要拿什么来赔。
“去把府中的幕僚召集来商议对策。梁贺此人,必除之!”右相双目射出精光。
这一天,整个右相府都在运作,书房紧闭,府中侍卫进进出出,还有几条身影高来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