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沉香闯关的时候,二郎神那边也没闲着:他先是把老六绑了送给小玉,又是以各种理由赶跑王母身边可用的人,所谓的两边互抓出千,却没什么实际进展,局势愈发莫测难定。而老六一脸悲愤地跟在小玉身后,随时准备赴死。
“我问你,到底是二郎神吩咐你们杀我姥姥,还是你们自作主张?”小玉的声音带着逼迫,不过仍是冰冷。
“你亲眼看到你姥姥死在我们手里,何必再问?”老六把头转向一边,不愿多解释一句。反正他是要死的人,说与不说没什么分别。
小玉见他并不配合,沉默半晌又道:“如果你据实以告,也许我可以不杀你。”
“哼,我梅山六兄弟,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老六说到这里,喉咙又突然哽住。他似乎想起了从前替杨戬效命的种种,而今却被他设计出卖沦落至此……老六只得强忍心中痛悔,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杀要剐痛快点儿!”虽然被杨戬出卖,可他依旧不会在敌人面前供出他杨戬的名字,这是梅山兄弟的义气。
“好,那我就成全你。”小玉也没对他客气,说话间剑已出鞘。
老六下意识紧闭双眼,可预想中剑身刺穿身体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而是捆住自己的绳索豁然断裂。他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小玉,不明白她此刻的真实意图。
“我现在留你一命,不过,以后你得听我吩咐。”小玉收剑回鞘,语气淡漠。
老六不知道的是,小玉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从来没想过真的杀掉谁,来为她姥姥和父母报仇。小玉明白,上一代的恩怨早已了结,为了报仇她付出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代价沉重到她几乎承受不住。她在这世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甚至连沉香都失去了。除了配合杨戬暗中帮助沉香救出三圣母,为修改天条出一份力,她不知道自己活下来还有什么意义;而她留着老六,不仅仅因为这是计划中的一环,或许也是为自己的心软找个理由吧…她从来都做不到凌厉狠绝,以前做不到,现在依然做不到。
这一边,沉香身处于权神营造的幻境中的宫殿,原先漆黑一片的殿宇突然间被燃起的宫灯照亮了一角,沉香就着殿中微弱的灯光一步步登上玉阶,每走一步灯就亮起一盏。伴着一路的光亮,他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时,庄严森冷的宝座赫然出现在眼前。凌霄宝殿上观望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而玉皇大帝眼看形势不妙,心中焦急万分,更是坐立难安。
“菩萨,要不…咱们不赌了。不就是修改天条,释放三圣母吗?好商量,好商量…”玉帝赶紧从御座上起身,走上前赔笑着跟观音菩萨说好话。
“现在贫僧也左右不了了。”观音菩萨也只能照实回答。
玉帝神色尴尬,又没有主意,只好慢悠悠回到宝座上坐定,埋怨起了王母:“都是你惹的事儿,你说现在怎么收场?”
王母脸色也不好看,但她还是向玉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少说两句。王母深知,不到最后一刻,输赢尚不能定,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全力保持天庭的威严,虽然她心里也隐伏着不安。
权神的宫殿里,沉香缓缓抚上宝座扶手,回想着权神说过的话,神情一片幽暗:“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玉皇大帝啊……”
“真的从没想过?”权神似乎并不相信。
“从来没有。”沉香答地坚决。
“你再想想,每个人都想过要成为三界的主宰,你怎么可能不想呢?除非你是个白痴。”权神不以为然,像是在嘲笑沉香没出息,“现在,在你面前摆着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你只要稍微动一动念头,就会当上玉皇大帝。三界内所有的生灵都会臣服在你脚下,赦免三圣母根本不在话下。天条任你修改,三界内的美女任你挑选,你的那些好朋友,包括柱子狗蛋儿等人,你都可以给他们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最重要的是,你已经拥有了一颗博爱的心,玉皇大帝也曾经有过这颗心,但现在,早不知道让他丢哪儿去了!而你却不同,你的这颗心是年轻的,你可以用你的这颗博爱之心来造福三界生灵。”
“不!你说这些,只是为了阻止我借神斧!”沉香虽然没有完全想明白权神的话,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话有问题。
“一点儿都没错。”权神承认了,“我是在阻止你借神斧,但你的确面临着一个空前的大好时机。你现在只需坐到那个位子上,右手朝前一伸,说一声拿下,你的那些好朋友就能把玉帝和王母拿下,二郎神是阻止不了的。”
此话一出,天庭上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牛魔王、猪八戒一干人等已经等不及了,举起武器开始向前逼近。
二郎神见形势不妙,立即唤出宝莲灯,同时大喝一声:“小狐狸!”
只见紫光一闪,小玉举着宝剑也出现在大殿之上,和二郎神一起护在玉帝和王母身前。
“沉香,还想什么啊,快同意啊!”
“做玉帝!”
“沉香,别犹豫了,当然是做玉帝啊!”
凌霄宝殿上的众人一个比一个激动,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傻瓜才不做玉帝呢!不过,只有玉帝和王母像两只热锅上的蚂蚁,尤其是王母,宽大绣袍下的手捏的死紧。如果真如权神所说,局面怕是难以控制了。
“别想了,快决定吧。”权神也催促着,“你只要往这宝座上一坐,三界的历史马上就会改写!你想想,和这些相比,神斧算什么?”
“可是…我总觉得,这么做是不对的。”沉香犹豫着,还是没按权神说的话去做。
“哪儿不对啊…”权神又问。
“我连芝麻大的官儿都没做过,怎么能够做好玉皇大帝呢?”沉香扶着宝座扶手,若有所思。
“做不好有什么关系?做不好也没人敢说。”权神继续引导着话题,“沉香,你可要想好了,利用你这颗博爱之心,无论做出什么事来,三界内都会觉得你是对的,就算是错的,大家也会觉得你是对的。放着这么一个造福三界的机会不用,后悔可就晚了。”
沉香神色忽明忽暗,半晌,突然猛地一转身:“你说的不对…你说的不对!你是想让我以博爱为幌子,打着造福三界的名义来使我达到当玉皇大帝的目的。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三界内必将会生灵涂炭!我现在只想借到神斧,救出我娘。如果这一切简单到只要坐上这个位置就可以解决,那我们现在所付出的一切努力还有什么意义?”沉香幡然醒悟,却发现权神不再说话了。
“权神,你说话啊!说话啊!!”
“还说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权神略显无奈,“沉香,恭喜你过了诱惑之神这一关。”
“诱惑之神?”
“不错。一个男人,也许能抵制住女色的诱惑,能抵制住金钱的诱惑,但要抵制住权利的诱惑,太难了。”权神感叹道,“不过,你可真的失去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绝好时机,将来就算你哭,你上吊,都找不回来了。”
沉香笑了笑,逐渐平静下来:“放心吧,我不会哭,也不会上吊的。”
此时,玉帝和王母面面相觑,终于松了口气。玉帝摇着头连连叹息:“算啦…算啦…依我看就别……”
王母赶忙打断玉帝:“陛下,有二郎神的宝莲灯和小狐狸的劈天神掌,他们奈何不了咱们的!威严起来!”
“唉…”天庭上顿时一片唉声叹气,大家都以为沉香错过了一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那一边,权神话落,沉香眼前的景象瞬间变换,视线前方出现一座深坑,坑中央设有祭坛,祭坛上摆放着一副棺材,里面满是骷髅,而祭坛周边围满蜡烛,点点烛火闪烁跳动着。
“沉香,恭喜你过了冷漠之神和诱惑之神两关,你若能过了死神这一关,就能见到神斧。”死神开口了,接着又问:“你知道怎样才算过了我这一关吗?”
“不会是…死了才算过吧?”沉香说出自己的猜测,可又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答对了。”死神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啊?不是开玩笑吧?”沉香没想到真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你常拿生死开玩笑吗?”死神继续发问。
“我要是死了,那我过你这一关……不,我是说,我可不可以不死?我好不容易才拥有了博爱之心,还没来得及为三界做点事就这么死了……”
沉香话还没说完,就被死神截住:“有时候,生是没有价值的,而死却是有价值的。在这种时候,你选择生还是死?”
“可我恰恰觉得,我拥有了博爱之心以后,生才是有价值,死了…就没有价值了。”
“沉香,我让你去做一件事情,有个地方被瘟疫感染,每天都要死上百人,而只有一个人的血能解除瘟疫。”死神无视了沉香的回答。
“什么人?”沉香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死神平静地说道,“你可以用自己的血解救无数人,但这就意味着你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如果你愿意救这些人,你就借不到神斧,救不了你娘,你做个选择吧。”
死神不再说话,而沉香则陷入两难境地。不过不容沉香多想,他已经被强制带进这座小镇。这里的人被瘟疫折磨,痛苦至极,每天都有人死去。起初,沉香只是给他们煎药、喂药,直到有一天,他整理药材时不小心割破了手指。他看着自己流出的血,又看看这些染病的百姓,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往每碗药里都滴进了自己的血。他突然意识到,在生命面前,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如果用他一个人的血真的能挽救成百上千条生命,他愿意。最后,小镇上的每个人都因为喝了他的血而痊愈,却只有他一个人,在一间破茅屋里不断咳嗽,然后死去。
丁香和八太子是在一个洞口外发现沉香的,他正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脸色惨白,看起来跟死了没两样。
“沉香!”丁香急忙跑过去,把沉香从地上拽起来。看着他毫无生气的样子,曾经那种恐惧的感觉又出现了。他已经死过一次,她不想再看他死第二次了。
“沉香,你快醒醒,你别吓我啊!”丁香拼命拍打着沉香,试图将他唤醒。
“咳咳…”被丁香来回拍打摇晃着,沉香渐渐睁开双眼,意识也慢慢回笼,“哎?丁香,八太子?你们两个…也死了?”
“死个屁啊!”八太子想都没想就一巴掌拍在沉香背上,刚刚真是把他吓坏了。
“这么说我还活着?”沉香低头打量着自己,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但接着他又疑惑了:“我为什么没死呢?我记得我明明流干了血啊……而且,我好像觉得我的法力增强了。”
“一个拥有博爱之心的人,大家会支持他;一个能抵制诱惑的人,大家会信任他;而一个愿意为大家牺牲的人,大家也能为了他而牺牲。所以,你体内膨胀的力量并不是法力,而是大家的力量,是三界众生给你的力量。”死神的声音陡然响起,“但是,就算已经拥有了三界众生赋予你的力量,你未必就真能拿走神斧。”
“为什么?!”沉香大声问道。
“你还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智慧。”
“没明白。”沉香摇了摇头。
“你会明白的…”死神的声音渐弱,慢慢消散在山间的云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