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峨眉山潜心修炼数月，再加上太上老君的仙丹加持，沉香很快便找回了法力。他屏息凝神，感受到体内法力的周行游走，比之从前竟更强了几分。他略一运力，拈诀瞬间召回了之前用的短斧。沉香定了定心神，心中已经有了接下来的行事计划：想要反上天去，首先要联合孙悟空。不过，孙悟空自上次蟠桃会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却有些难办。因此，还是应该先去净坛庙向师父询问孙悟空的行踪，顺便就反上天这件事跟师父通个气。

打定主意，沉香几乎是片刻未歇，一路驾云直抵净坛庙。可好巧不巧，偏赶上猪八戒四仰八叉地倒在榻上会周公。沉香无奈，想摇醒猪八戒，可猪八戒睡得死死的，怎么摇都不醒。沉香满头黑线，心里腹诽：“师父怎么还是这德性…”没办法，只好先坐在一旁等。可等着等着感觉还是不妥，心想万一他就这么睡个十年八年的，那得耽误多少事儿？思来想去，沉香突然计上心头，于是挑眉一笑，施法变出一根羽毛，坏心眼儿地在猪八戒鼻子底下扫来扫去

“啊...啊...啊嚏！”猪八戒禁不住这一通折腾，猛地弹坐起来，好不容易把喷嚏打出来了，接着就开始狼嚎鬼叫：“哪个小兔崽子敢打扰俺老猪睡觉，你给我出来，看俺老猪不...不...打...死...”那个“你”字还没说出口，便见沉香抱臂憋笑地站在一旁瞅着他。本来气势汹汹的猪八戒看到这番光景顿时吓得魂丢了一半，杀猪般地嚎起来：“啊！！！！鬼啊！！！”边喊边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哎哎哎！！师父，是我啊，我是沉香！”沉香赶忙拽住猪八戒。

“什…什么沉香？沉香已经死了，你究竟是何方妖孽，胆敢冒…冒充我徒儿，我...我杀了你！”说着举起钉耙就要打。

“师父，我真是沉香，我没死，不信你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沉香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不禁感慨自己的猪头师父不知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难搞了。

猪八戒连番受惊，乍一听沉香如此说，也不禁眯起眼凑近他瞧了瞧，但见沉香神思清明、目光笃定，猪八戒的表情慢慢从怀疑到不可置信再到惊喜万分，心情连翻了几层浪：“沉香！你真是沉香！哎呦喂你个小兔崽子，你还活着怎么不早说啊！害得老猪我白替你淌眼抹泪的。”说完还不解劲地拍了沉香一巴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诉苦。猪八戒清楚沉香的眼睛不会骗人，在看到那片干净澄澈的目光时，他便肯定，这就是沉香！

“我之前丢了法力，后来回了趟刘家村。这不，刚恢复法力我就来找您了。”沉香也略微放松了心情，好脾气地解释道。

“那你，还没见过丁香他们吧。我跟你说啊…沉香，你可得顶住啊，丁香她…和八太子…他们俩在一块儿了。”猪八戒凑到沉香耳边小声嘀咕，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反应。

“我已经知道了。”沉香若无其事地回应，语气平常地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

“啊？你都知道了？那你怎么还...”猪八戒一脸的不敢相信。怎么着，他这个小徒弟果然是死过一回的人吗？连媳妇跟人跑了都是这副不痛不痒的样子，真是令他老猪刮目相看啊！原本还想帮忙隐瞒的猪八戒这下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还真多余。

“师父，我本来对丁香就没有男女之情，如今她有了好归宿，我何不祝福她。”沉香对这件事并不在意，他已然明确了自己的感情，以后也无需遮遮掩掩。这一次，不管是谁，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再动摇他分毫。

“你真的...”放下了？猪八戒心里还是没底，话只问出半截儿。还是说……沉香其实一直都在想着那只小狐狸？

“嗯，真的。”沉香自然知道猪八戒要问什么，只不过他暂时没心情理会，“哎，不说这些了师父，您知道孙悟空在哪儿吗？”沉香马上转移话题，他可是有正事要办的。

“上次蟠桃会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后来我又去圣佛洞找过他几次，他都不在。哼，这只死猴子，以后他回来了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毕竟是对着自己的小徒弟，猪八戒想撑撑当师父的面子；而沉香也懒得拆穿他跟他斗嘴，只是偷偷嘀咕了一句：到时候还不一定谁教训谁呢…

“不过，他有没有可能被杨戬绊住了？我记得当时他正和杨戬决斗来着……”猪八戒一拍脑门儿补充道。

听到这话，沉香顿时反应过来：孙悟空许久未归，而距离西天讲经的日子仍有一段时限，如今自己身在净坛庙，也不见孙悟空的踪影。可师父说，孙悟空曾跟杨戬缠斗。所以，种种迹象表明，孙悟空的失踪必定跟杨戬脱不了干系。

“好，我知道了师父。”沉香简单应道，说话间便欲动身离开，却被猪八戒拦住了。

“徒弟你上哪儿去啊？待会儿丁香他们就来了，你要不先等等，等他们到了我们一起商量个对策？”

“来不及了师父。”沉香决定独闯真君神殿，人多反而施展不开。说罢只提气一跃便翻上云头，直奔真君神殿而去。猪八戒见人没拦住，只得作罢。心说：“这臭小子，回来一趟主意也大了。算了，由他去吧，等丁香和敖春过来再说，睡觉睡觉！”随即往榻上一倒，接着会他的周公了。

沉香那边已经有了行动，而这一边丁香和八太子却仍在纠结于沉香的“死而复生”和未来三人的感情问题，尚未缓过神来。从刘家村回来后，丁香就时常坐在自家庭院的围栏边上发呆出神。沉香没死，她很高兴，可是她好不容易和八太子建立起的感情却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她对自己的心意以及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产生了疑惑：为什么她会如此轻易地移情？为什么再次见到沉香自己依旧心动不已？难道她真的同时爱上了两个人？她是一个坏女人吗……

不！丁香用力摇了摇头，她不是！她还是爱沉香的，此时此刻为他疯狂奔涌的思念和爱意就是最好的证明！而对敖春……她抬眸望向伫立在她身前不远处那株桃树下的身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她终究…是把他当成大哥那般依靠的吧。只不过错把这份感情，当成了爱情……丁香如此说服着自己，只有这样她心里的罪恶感才能稍稍减轻。不过现在还有另一件事让她头痛不已：因为她的莽撞，沉香已经知道小玉出事了。他会怀疑到她头上来吗？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是她杀了小玉，他会拿她如何？会杀了她给小玉报仇吗？就算为着两家的婚约他不杀她，他也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吧……

就在丁香胡思乱想之际，八太子已经踱到她身前，轻轻唤了她一声。

“敖春…”丁香闻声抬头看他，眼里的湿润证明她刚才哭过。八太子心中一痛，眼神暗了几分，但是那句话还是要说。

“他还活着，如果你放不下他，就去找他吧。”说着他略微偏了偏头，他不敢看她眼中为他人闪动的情愫，也不想让她发现他眼中的落寞。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天知道他有多想陪在她身边！他从来都是爱她的，没有人会比他更爱她！可是他知道，她内心真正想要的一直都不是他。从前以为沉香死了，他还可以自欺欺人，觉得只要自己全心全意待她，她终究能被他感动。可现实让他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一种奢望。那段跟上天偷来的美好时光，回想起来，却是如此短暂又令人绝望。

“敖春，我...”丁香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狼狈，他好像总能洞察她的心事。她的确很想回到沉香身边，只不过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今他先放弃了，这让她悄悄松了口气。但是马上，她心底又升起一种莫名的失落与难过，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我可以陪你去。”八太子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谢谢你。”没有多余的话，一句“谢谢”便终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八太子心中苦涩，却又不敢表露。他有时候真恨自己没出息，但又不忍见她难受的样子。所以，既然做不到委屈她，就只能委屈自己了。